吴用看着她那副模样心中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他无奈地叹出口气,用羽扇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佯做还在生气的样子凶她道:
“还下次!没有下次!”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晁霖赶紧顺着吴用的话茬接下去:“我知道哥哥是担心我,加亮哥哥最好啦!”
吴用被晁霖的话哄得嘴角不自觉扬起,又强压下去当做不在意,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勒马转身,回往营寨。
中军帐中,吴用安排水陆并进,用粮米赚出张清。
分拨既定,受伤头领及龚旺、丁得孙皆被送回梁山。帐中无事,宋江便与吴用聊起了东平的种种。
提到那“风尘名言”时,吴用眉心一跳,阴沉着脸回头看晁霖,此时她正跟卢俊义聊得火热。
他的脸瞬间更黑了几个度。
“卢员外,等回山后你一定去试试汤隆哥哥新打的双环枪,可趁手了!你要也觉得好,我就让他量产,给马军营全配上!
“卢员外,你有没有吃过我阮二哥做的清蒸鲈鱼?那味道绝了!吃过的都说好!没吃过?那等回山我带你去水寨,让我二哥做!
“卢员外,你……哎?!”
晁霖话还没说完就突感自己被扯进了一个怀抱,周身被熟悉的墨香包裹,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卢员外,小生有要紧事要同小霖讲,打扰了。”
吴用说完对卢俊义颔首致意,卢俊义笑着表示无妨,随后起身与宋江一同出帐,为二人让出了独处的空间。
“加亮哥哥。”
晁霖就知道是他,从他身前挣脱开,转过身略有不满地看着他,“干嘛呀?”
“怎么?”吴用轻摇羽扇,语气淡淡地反问:“打扰了你和卢员外说话,不高兴?”
“你别上纲上线的啊!”晁霖最怕他这个醋缸属性,“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吴用笑,“许久未见,倒是没见你这么热情地跟我说话。”
“哎呀好了好了。”晁霖有些心虚,赶忙抬手制止住他的话语,转移了话题:“加亮哥哥,你有什么要紧事啊?”
“没事啊。”吴用面不改色,淡定从容道:“就是也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晁霖无语,晁霖沉默,晁霖闭上了双眼。
真服了。
谁能来把这个醋缸抬走啊?!
吴用见她这个样子笑容更深,故意用羽扇拂乱她的头发,慢悠悠地开口:“我问你,你在公明哥哥面前,都说我什么了?”
“什么什么?”晁霖睁开眼拍掉他的手,一张脸气得鼓鼓囊囊。“我什么也没说呀。”
“噢。”吴用那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响起:“合着那‘者扯丐漏走’,又不是我教你的了?”
晁霖一听,顿时知道宋江是将她的话复述给吴用了,于是勾起嘴角一笑,“本来就是哥哥说的啊,我就是跟你学的。”
“我可没有说过。”吴用做出无辜表情,“小生都不知那言为何意。”
真能装啊。
晁霖无语地翻了一眼他,“行,那不是哥哥教的,是我自己看书看来的行了吧?”说罢,便侧过身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吴用见状向前一步靠近她,微微俯身凑近她脸前,笑看着她,语气试探地唤了一声小霖。
晁霖没搭理他,再次转过身去,吴用便知她在跟自己耍小性子,只能无奈地笑着转到她面前,赔笑讨好道:“好了,小霖,哥哥错了,是我说的,好不好?
“别气哥哥了,哥哥不闹你了,真的错了。”
吴用拉起晁霖双手放于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感受到了吗?这是我对你真诚的道歉。你若再不同我说句话,它就跳不下去了,小霖。”
晁霖被吴用真挚的眼神和话语烫得有些耳尖发热,“加亮哥哥!”她抽回自己的双手,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别说这样的话。”
吴用眼里满是宠溺纵容的笑意,他点头应好,晁霖这时脸上才扬起几分得意的笑。
“那好吧!”她的语气也是止不住的张扬得意:“既然哥哥如此诚恳地道歉,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不跟你计较了吧!”
吴用笑着捏了捏晁霖的脸,语气轻柔无奈:“真是拿你没办法。”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又说道:“你以后莫要在他人面前说这种教人误会的话。”
想起宋江跟自己说话时同情又带着几丝幸灾乐祸的表情,吴用无奈地叹了口气,“公明哥哥还以为我是个多风流的人,所以你才看不上我。”
晁霖嘿嘿一笑,有些心虚,不敢多说,只能道:“知道了。”
吴用又笑了两声,“听说你本想放了那东平太守,但是他跑了,你就又把他杀了?”
“是啊。”
说到这个晁霖面色有些沉重,“那程万里太过自私,一心只想着自己逃命,终是自断性命。”
“本就是恶贯满盈的贪官,不值得你网开一面。”
吴用摇摇羽扇,面色淡了下来。
“我若是知道你去东平就为如此,那从一开始就不会应了你放过他。他不配你的善心,还教你如此烦忧。”
吴用的语气冷冷,晁霖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了,便笑起来哄他道:“知道啦加亮哥哥,以后再有这种事我先问问你就是了。”
闻言吴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心情却好了许多。他假装嫌弃,实则话中的笑意都已压不住了:
“你就惯会哄我吧。”
夜晚林冲和三阮将张清押进中军帐,宋江和吴用演双簧要放他走,阮小七心急,说要杀了张清。
宋江说小七话说得小气,晁霖被这谐音梗逗得再次被茶水呛到——上一次还是因为方才张清说与林冲单打独斗还不一定是谁得胜。
嘿,坐这一晚上,净听笑话了。
三阮又怨气满满地将张清推出了帐外,晁霖跟着出去,叫住了几人。
她走到张清面前,笑起来问道:“张□□,刘太守有没有向你解释‘监管税’的事情啊?”
张清被捉本就心烦,见到晁霖更是觉得今早被她击中的左臂隐隐作痛了起来。
他没个好脸色,“刘恒和你们梁山的人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嘿!俺说你这厮会不会说个话了!”
阮小七冲上去就要挠他,却被晁霖拽住后脖领,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晁霖知道张清就是这么个年少轻狂、桀骜不羁的性子,她也不恼,继续笑着道:“那反正都不是好东西,你在哪待着不是待着?上梁山吧!”
张清的眼神似是闪烁了两下,却还是倔强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晁霖知道他心里动摇了,便也不再多言,只拍了拍身旁阮小二的肩膀道:“二哥,别忘了公明哥哥说的给张□□换身干爽的衣服啊!”
换了梁山的衣服,看刘恒还如何信他没被梁山策反。
吴用,你个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老狐狸!
——果不其然,第二夜张清就再次踏入了梁山的营寨。
彼时晁霖正坐在宋江身旁看着他练字,燕青十分兴奋地将张清拉进中军帐,宋江却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只异常冷漠地叫张清去补林冲部下的一个马弓手。
张清气得转头就走,燕青一脸懵地看着憋笑的晁霖,又不解地问宋江为何如此。
宋江淡淡一笑,回了句:“没羽箭嘛,不上梁山,还能上哪儿?”
燕青闻言更加焦急,晁霖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赶紧去追张清。燕青领会,匆匆追出中军帐,晁霖便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明哥哥,你说张□□今晚被咱们这么一晾,明日再突然发现咱们救了他家人,这心情是该如何呢?”
昨日晁霖告诉宋江,童贯派特使巡视梁山周边军寨,明里是要犒赏三军,暗中却要将守城将士的家眷扣留拘押,张清便在其中。
宋江闻讯说了句“天助我也”,随后便与卢俊义商量了,卢俊义去劫张清的家眷,他则用反间计收服张清。
宋江停笔,转头看晁霖时眼里已充满了笑意。
“旁人都是八面玲珑,偏偏张清兄弟是八面刺。年少轻狂、锋锐过盛,不挫挫他的锐气,怎么行?”
“说得是。”晁霖用手支起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宋江,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公明哥哥,看来天书不白看呀。”
谋略渐长啊。
“你呀。”宋江无奈地笑了出来,“连我你都不放过是吧?”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宠溺和纵容,仿佛对晁霖的调侃早已司空见惯。
——晁霖的性子,就连梁山上路过的狗都得被她调侃一下。
宋江太过清楚她的性格,可除了惯着还能怎么办呢?
他倒也乐在其中。
“哥哥,日子还长着呢,您多忍着些吧。”
晁霖说完便开怀大笑起来,宋江满是慈爱地看着她,他好像,也有很久没看到晁霖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第二日一大早,卢俊义带着张清的家人安全地回到了东昌营寨。
张清冲进中军帐感谢宋江,宋江教他做梁山马军头一位先锋官,执掌五千兵马。又告诉他,他家人有难的消息是晁霖是探听到的。
他又冲进晁霖的营帐想感谢她,可此时晁霖还未睡醒,被他一吵,激灵一下弹起,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晁霖睡眼朦胧又一脸不解地看着张清,直至他说完最后一句“多谢”,她才意识回笼,摆摆手无奈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她有时候真的想问问,为什么梁山的人都喜欢在人没睡醒的时候就跑到人家床前吓唬人啊!?
张清领兵大破东昌府,杀了刘恒和特使。他又向宋江推荐了皇甫端,是位兽医。
皇甫端入伙梁山,众人起军回山,晁盖及众家头领在金沙滩迎接。
晁霖下了船就直直扑进晁盖怀里,晁盖满面笑容地揉着她的头发。关胜已收服了单廷珪、魏定国。新老头领互相见礼,当日大摆宴席。
晁霖举着茶碗默默地观察着聚义厅内的所有兄弟,至此梁山一百单八将已全部聚齐,再加上晁盖和她,共计一百一十位头领。
鲜活,欢笑,吃酒,哄闹。
晁霖轻轻呼出口气。
这样的日子,于书中的他们来说马上就要结束。
而如今有她在,她便不会使之结束。
梁山,不会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