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极致惊骇和恐惧的嘶吼,终于冲破了柏闻屿冰冷的外壳,响彻了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狭小房间!那声音不再冰冷,不再平稳,而是充满了从未有过的、令人心悸的破碎感!
壁垒彻底崩塌!
冰封的心脏被这血色的现实狠狠撕裂!
柏闻屿像一头失控的猛兽,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刺目的血红!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冰冷的实体,狠狠扼住了柏闻屿的喉咙!眼前那躺在血泊中、生机飞速流逝的惨白身影,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响,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丝冷静的伪装!
“初衍!!!”
那声嘶吼带着他从未有过的、令人心悸的破碎感冲出喉咙,在死寂的小房间里回荡,显得异常凄厉。
没有一秒犹豫!
柏闻屿像一头被激怒的、守护领地的雄狮,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扑到床边!他无视了脚下粘稠温热的血液,无视了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伸出双臂——那双在篮球场上掌控全局、在考场上书写精准答案的手,此刻带着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探向床上那具冰冷单薄的身躯。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初衍垂落着、还在缓慢滴血的左臂,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托住他的后背,将那个轻得令人心碎的身体,打横抱了起来!
入手的分量轻得超乎想象,仿佛抱起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捧即将消散的灰烬。初衍的身体冰冷僵硬,头无力地后仰,靠在他的臂弯里,湿冷的发丝蹭着他同样冰冷的下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死灰,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拂过柏闻屿的颈侧,冰冷而微弱,像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
柏闻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感受的时候!每一秒都是生命!
他抱着初衍,像抱着这世间最易碎也最沉重的珍宝,猛地转身,大步冲向被他暴力踹开的房门!动作迅猛却带着一种极致的谨慎,生怕颠簸到怀中那脆弱的生命。
冲出那间如同地狱囚笼的房间,冲下狭窄陡峭、布满污垢的楼梯!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怀中的重量和内心的恐惧如同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上。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两人,初衍冰冷的身体汲取着他身上仅存的热量。柏闻屿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得像钢铁,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步伐,朝着记忆中小区对面的方向狂奔!
“撑住!初衍!给我撑住!” 他低吼着,声音在雨幕和喘息中破碎不堪,既像命令,又像绝望的祈求。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混合着额角不知是汗还是雨的水珠。
就在他冲出小区破旧的大门,踏上湿漉漉的街道,目光死死锁定着马路对面那栋挂着醒目红十字标志的医院大楼时——
臂弯里,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气音,艰难地钻入柏闻屿被雨声和心跳声充斥的耳膜:
“别……”
柏闻屿狂奔的脚步猛地一顿!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怀中的初衍,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低垂着、盛满恐惧或麻木的眼睛,此刻却涣散得没有焦点,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翳膜,空洞地倒映着灰蒙蒙的雨幕天空。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每一次开合都似乎耗尽了仅存的力气。
“别……救我了……” 声音轻飘飘的,破碎得不成句子,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解脱般的平静。
柏闻屿的瞳孔骤然收缩!抱着初衍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
初衍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紧绷,涣散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雨幕,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或者……只是沉入了自己最后的意识深处。他极其缓慢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微弱却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
“替我……保护好……衍衍……”
“衍衍”两个字,像两枚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柏闻屿的心脏!那只在暗巷里蹭着他手指、发出细弱叫声的小猫!他最后的牵挂!他“代替活下去”的嘱托!
初衍的嘴唇最后极其艰难地蠕动了一下,仿佛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只牵动了毫无血色的唇角。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似乎极其短暂地、模糊地映入了柏闻屿紧绷的下颌和滴水的碎发。
他用一种近乎叹息的、气若游丝的声音,吐出了最后的、也是第一次清晰呼唤对方的名字:
“再见……柏闻屿……”
话音未落,他眼中那最后一丝极其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眼皮无力地合上,头彻底软软地歪倒在柏闻屿的臂弯里。身体最后一点微弱的颤抖也归于死寂。只有那冰冷微弱的呼吸,还在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延续着,证明着生命的烛火尚未完全熄灭。
“再见”?
不!!!
这个冰冷、破碎、如同临终遗言般的告别,像一把淬了毒的冰刃,狠狠刺穿了柏闻屿最后一丝理智!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暴怒、恐惧和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毁灭欲的狂潮,瞬间席卷了他!
“闭嘴!”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柏闻屿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声音冰冷、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狂暴!他不再看怀中那失去意识的脸庞,猛地抬起头,血丝瞬间爬满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不再顾忌任何颠簸,不再顾忌任何雨水!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如同一道撕裂雨幕的黑色闪电,抱着怀中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身躯,朝着马路对面那象征着希望的医院大门,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脚下的水洼溅起浑浊的水花。他眼中只剩下那越来越近的、亮着灯光的急诊通道!初衍冰冷的身体在他怀里随着奔跑而微微晃动,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也是最沉重的目标!
“撑住!我命令你撑住!听到了没有?!” 他一边狂奔,一边对着怀中毫无反应的人低吼,声音在风雨中破碎,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哀求的颤抖。
医院的玻璃大门近在咫尺!
柏闻屿用尽最后的力气,如同炮弹般冲了进去!
刺眼的白色灯光,消毒水的气味,瞬间取代了冰冷的雨幕和血腥!
“医生!!救人!!!” 一声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恐惧,响彻了医院急诊大厅的穹顶!那声音不再是冰冷学霸的沉稳,而是一个被逼到绝境、为了挽留生命而爆发出全部力量的少年,最原始、最绝望的呐喊!
怀中的初衍,脸色死灰,气息微弱,手腕处被临时用撕下的衣角死死扎紧(柏闻屿在奔跑中下意识完成的动作),但暗红的血依旧透过布料缓缓渗出,浸染着柏闻屿早已湿透、沾满血污的校服前襟。
护士和医生被这浑身湿透、血污狼藉、抱着一个濒死少年的景象惊呆了,但专业的素养让他们瞬间反应过来!
“快!抢救室!这边!”
“准备止血!输血!快!”
“病人失血性休克!立刻建立静脉通道!通知手术室准备!”
嘈杂的指令声,滚动的担架床声,刺耳的仪器提示音瞬间将柏闻屿和初衍淹没。初衍被迅速从他冰冷的怀抱里转移到担架床上,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落叶。
柏闻屿下意识地想跟上去,却被一个护士拦住了:“家属请在外面等!把你知道的情况简单告诉我!病人身份?发生了什么?”
柏闻屿僵立在原地,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滴着水,校服前襟一片刺目的暗红。他看着那扇迅速关闭的、亮着“抢救中”红灯的大门,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掏空。
他缓缓抬起自己沾满初衍冰冷血液和雨水的双手,那刺目的红色在医院的强光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耳边,初衍那破碎的、如同叹息般的“再见,柏闻屿”还在清晰地回响,混合着那句“替我保护好衍衍”的嘱托。
冰冷的壁垒彻底化为齑粉。
只剩下冰冷的、粘稠的血色,和一个沉甸甸的、关乎生命的嘱托。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恐惧失去。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中那一片冰封的荒芜。他闭上眼睛,第一次,任由那冰冷的疲惫和沉重的恐惧,将他彻底吞噬。
抢救室的红灯,像一只冰冷无情的眼睛,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地注视着走廊里这个同样浑身湿冷、沾满血污、如同困兽般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