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甘,或许是愤怒,也或许还有些恐惧。
就算花浙重复了千万遍,自己一点不在意生命,也完全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顾枫还是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对死亡的恐惧。
应该是恐惧。
仅存的一只手还在黑泥外小幅度晃,指尖缠绕着的那根黑色的choker,在白得发亮的皮肤上更加明显。
“他活不了了,没人救得了他。他现在还有意识,这种缓慢将他吞噬的感觉,应该更难熬吧?”
果然,抓住顾枫手腕的那只手收了回去。
“你和统领者,还真是一样冷漠。”
“他不仅差点将时逸逼死,逼迫他露-出兽形,还残害了那么多人类玩家,”顾枫指了指不远处的实验室,“他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面对十恶不赦的罪人,顾枫生不起一丝怜悯。
“花浙也是为了守护自己在意的人!”肖昀昼的语气格外急切,“顾枫,如果,濒临死亡的人是时逸……”
他指向了实验室里那些装着人类玩家的器皿:“现在,那是唯一能够复活他的方法。你呢,你会怎么选择?”
顾枫放在消毒水枪开关上的手指挪开了。
“顾枫,你为什么和刚刚的时逸一样,能站在客观的视角上审判他?不在意生死的时逸会因为你受到危险而落泪,你也能为让他活下去付出一切的,对吗?”
肖昀昼顺势抓住了高压水枪,试图将它从顾枫的手里拿过来:“还是说,你对时逸的感情,做不到这个地步?”
愣神之际,高压水枪从顾枫的手里夺走,换到了肖昀昼的手上。
“这就是你说服自己成为帮凶的思维模式?”
肖昀昼将高压水枪头背在身后,低着头,更多鼻血滴到了地上。
“是啊……”他的语气消沉,“明明是错误的,但还是答应了……”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声音越加低沉。
绿色的药剂流入下水道,黑泥上包围的绿色光影也越来越少。唯一存在的一处,就是在花浙的手腕上,那只用尽了所有力气,一直在对抗黑泥的侵蚀,紧紧攥着黑色细条皮革choker的手。
那只手颤-抖得厉害,在做最后的挣-扎。
黑色的皮革和上面的金属吊牌一旦接触黑泥,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被腐蚀殆尽。
花浙的身体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厚厚的黑泥反噬着他的身体,躲避已经被污染的统领者力量。残存的意识固执地坚持着,不顾被一点一滴被瓦解的疼痛,死死坚守着最后的净地。
那只手晃动得厉害,在白炽灯的炙烤下反光晃眼。
时逸拖着自己的身体,缓慢地挪动过去。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那只干瘦冰凉的手,取下了死死攥住的细条皮革。
松手的刹那,手腕上那圈青绿色消失,黑泥迅速吞掉了最后一截残肢。
一小块金属的铭牌还残存了花浙的体温,上面的刻字清晰可见——
“X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