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加濑绘真快死了?!
这一点在萩原研二冲到走廊上后得到了答案。
位于120房不远处的过道上布满了血迹。不规则的血手印涂抹在墙壁上、像是有人曾扶着墙走了几步,地板上蜿蜒流淌着滴滴答答的红色血液,像是一条小溪一般铺满了萩原研二的整个视野。
有一名女性靠在墙边,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这把算不上有多锋利的小刀被她捅入了自己坚硬的头骨中,已经破开了一块口子,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里面粉白的大脑。而她周围散落着硬生生削下来的一块又一块带着黑色长发的皮肉,证实着这个女人下手是多么地果断而疯狂。
而即使如此痛苦,她居然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就像是有人夺走了她的舌头,让她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徒劳的古怪喉音。
这个女人显然就是加濑绘真。
“!”
萩原研二连忙跑了过去,然而越是接近,萩原研二就越明白一件事情:加濑绘真确实快死了。
女人的伤势过于严重,那把匕首精准地插入了粉白的脑花中,碎裂的骨头和血沫到处都是,别说等待救援了,萩原研二甚至不敢触碰她,因为她双手正死死地握着那把即将要杀死自己的匕首,力气大到连指尖都在发白。
她在看到萩原研二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瞬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萩原研二此时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轻松快意的表情,他垂下眼半跪在加濑绘真的面前,低声说道:“加濑小姐,你说,我在听着。”
加濑绘真的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气声,在萩原研二接近后吐出了干瘪的几个音符:“……我……杀了……”
“什么?”
“……我杀了……堺和真……”
萩原研二睁大了眼睛。
她说什么?她杀了堺和真?
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加濑绘真就像是忽然被解开了某种限制一般大笑了起来。
“我杀了堺和真……我杀了堺和真……我杀了堺和真我杀了堺和真我杀了堺和真!!!哈哈哈哈哈!!”
她猖狂而尖锐的笑声回荡在走廊了,在这个注定不寻常的夜晚里惊醒了客房里的所有人。
第一个从房间里出来的是明显被吵醒的安西亮太,他揉着脑袋怨念地探出来头:“什么声音啊,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这么大声——卧槽!”
安西亮太猛地往后撤了一步,后脑勺狠狠地嗑在了门板上,但是此时他也顾不得说疼不疼的问题了,男人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抖着腿跌落在门前,颤抖着指着剥开了自己大脑的加濑绘真说不出话来。
而被指着的加濑绘真宛若癫狂一般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又像是一副某种精神病人犯病了的模样。她的眼睛张大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眼珠子就要从她的眼眶里撕裂出来了一般,加濑绘真握着匕首的手疯狂地搅动起来,无数白的红的粘稠的残渣混杂着浑浊的血液飞溅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她痉挛着抽搐着濒死挣扎着,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金鱼一般绝望。
有一双滚烫的手捂住了萩原研二的眼睛。
“别看。”
北岛千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加濑小姐死亡的场面不太漂亮,看完会做噩梦的。”他这样说道。
北岛千辉的声音因为生病稍微有些沙哑,但是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温和,他评价着加濑绘真死亡的场景,就像是在评价着什么不值钱的生物一般冷漠。
萩原研二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是你做的吗?”他问。
“你是指什么?”他轻笑道,“萩原,加濑绘真拿着匕首自杀了,这不是很显然易见的事情吗?”
萩原研二把捂着自己双眼的手拿下来,然后转身注视着身后的男人。
高烧带来的病态让北岛千辉琥看上去有些虚弱,他琥珀色的眼瞳在失去了镜片后显得格外温暖,可是萩原研二知道这些不过都是错觉。北岛千辉的温柔不过是一层假面,这个看上去温和柔软的男人实际上比谁都冷漠,他的嘴里永远不知道说着是真还是假的谎言谬论,像是隔着一层雾一般让人琢磨不清。
萩原研二在看着北岛千辉的同时,北岛千辉也在看着他。
他看见了萩原研二紫色眼瞳中的冷意。
像是大海一般冰冷地朝他呼啸而来,然而那些冷意中又带着一丝炽热,那是愤怒、是不解、是沸腾的火焰,于是冰冷的大海也被这炽烈的目光点燃了,像是烈酒一般蒸发在心跳里,在血与暴风雪交织的黑夜里如星火般燎原。
“别这样看我。”
他轻声说道。
“她不是说了吗,她杀了堺和真。”北岛千辉温柔地垂下眼帘,“加濑绘真畏罪自杀了而已,萩原,你在同情一个杀人犯吗?”
“如果你认为对加濑小姐的死因刨根问底就是同情杀人犯的话,那么是的,我是在同情她。”
萩原研二没想过自己也有能够听起来如此冷冽的时刻。冷下脸来的警官先生脸上不再带着风趣幽默的微笑,而这一点点细节就像是细密的气泡般无声地碎裂开来,变成一颗颗冰雹砸在北岛千辉的感官系统里。
就是这样,萩。
他想。就是这样,不要对他有什么好态度。北岛千辉应该被你们远远地推开,而不是成为你们的朋友。
他是故意的。他有一百种方法温和的解决这件事情,或者说,避开被怀疑这件事。可是如果他必须与他们有接触,那么把谷川春见与北岛千辉分开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北岛千辉在他们的心里与「光明」毫不沾边。
北岛千辉应该是虚伪的、自私的、卑劣的、不值得信任的。
北岛千辉应该是被厌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