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冉楼主未免太有情趣了些。”风烟轻敲着梨花木椅扶手,一声声不急不缓,他瞥向冉蔚之,倒是个尽无善意的眼神,“颠倒生死之事,这代价我可付不来,免谈吧。”
冉蔚之令金台退去,一翻手腕,拈出一串银质精雕的铃来。
“既然如此,我也无可劝之语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位,多有得罪。”
玉杯倒,仙琼散,满桌琳琅尽泼,风烟一鞭抽断了身前木桌,瓷碎遍地,残片撞过冉蔚之的银面,声如玉碎。
问飞鸿抽刀前起,将冉蔚之逼退数丈。楼中的罗帐扯烂,美人惊散,无数铜铃随这动静摇晃,碰撞着叮当作响。
桌椅横倒,冉蔚之勉强扶木站起,咳出一口脓血——好歹为他添上几分血色,否则看上去简直苍白似刚从棺中起尸的鬼魅。
问飞鸿不可能留给他喘息之机,秋鸿刀横斩而过,却只击碎一摊枯骨。
“楼主!”
金台扑身挡下秋鸿一刀,衣下白骨尽显,就连皮囊也几乎维不住人形。她撞向木柱,残躯尽碎,只留一线灵力牵着魂魄未散,却仍看向冉蔚之。
被金台撞动,木柱上系着的千万重铃次第响,冉蔚之抹去唇角血污,抬起手中银铃。
问飞鸿隐约猜到——这是十神兵之一的幻情铃。
“叮当——叮——”
“叮叮——叮当——”
周围声竟俱寂了,只余耳畔不知来处的铃响,霎时间红楼青瓦都烟灰散去,眼前只有茫茫薄烟,分明只隔丈余的冉蔚之好似身在千里之外,极远不可追。
这手段分明像是故技重施,风烟猜的不错,九鬼城之事冉蔚之定有参与。
问飞鸿握紧了秋鸿刀柄,紧张道:“师兄?”
没有回应,只有忽远忽近的铃响在畔。
破空声至,问飞鸿急忙闪躲开,只见烽火鞭身敲碎一块地砖,凿地数尺,分明是毫不留情的一击。
莫非冉蔚之想借幻境让他们残杀?问飞鸿随即摒弃此念,风烟精通阵道,自然不可能轻易被迷了眼。
眼前的薄烟竟渐散了,问飞鸿终于看清这一片残楼狼藉,却不见冉蔚之踪迹,唯有手握烽火的风烟在前。
他方欲上前,“师兄!”
燎着无根之火的烽火蛇袭而上,问飞鸿不得不回撤一步,抬刀相抗。
这模样太过熟悉——当初在百灵秘境时,风烟不知为何天水毒发,便是当下此状。
莫非当时也有冉蔚之做的手脚?问飞鸿来不及思索太多,闪身避开烽火。此时他自然不可放风烟离去伤人,但若是与风烟相拼,免不了落个两败俱伤。
冉蔚之倒是打着黄雀在后的主意,但问飞鸿万万不懂的——冉蔚之究竟想做什么?
窃神兵,搅风云,又将他们远邀至此,设下陷阱请君入瓮,究竟有何用意?
或许师兄已猜到些许……但眼下问飞鸿无暇他顾,拎着秋鸿与风烟周旋,好在没有那些奇诡之术,他也不需尽出全力,只是将风烟暂且牵制。
烽火的焰尖几乎烧至眼前,问飞鸿咬牙翻过刀身,借势卸去冲力,以刀背砍向风烟肘侧,但这样不温不火的反击对于风烟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秋鸿刀是几乎没有守势的,问飞鸿不多时便狼狈起来,又不敢当真凝出刀意——对着风烟,他也没有必取什么的杀心。
可是毒发时候的风烟并不留情,纵是出手再无章法,好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技巧惯不会丢。烽火过处焦痕一片,方才还歌舞升平的幻情楼只余残垣,甚至还蔓起火势来,眼看着就要将木楼烧尽。问飞鸿左右环顾,街上竟还有不要命的行人围观,当即运灵力将人屏开,免得烽火不长眼误伤了旁人。
他故技重施,于近身时卖个破绽,诱得风烟甩出烽火,秋鸿刀剑卡入鞭节中,出其不意之时问飞鸿翻腕将两样神兵皆卸去,免得烽火不慎烧了这一片街坊。
只是问飞鸿错算了一事。
自打他遇上风烟起,风烟便烽火不离手,只偶尔小打小闹时以扇为兵过几招,他吃准风烟如今神智不清,使不出符文阵法,失了趁手的兵器便实力大损。但问飞鸿鲜少与风烟全力交手,自然不知其身上多少机巧,风烟拂袖时,淬了毒的银针便直袭问飞鸿门面,险些夺了他一双招子去。
问飞鸿也是无奈,好险躲过。如今他们二人都几乎赤手空拳,不纯以灵力相搏,便不忧心伤及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