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好管闲事,见到冉蔚之天生仙骨,必不放过,便捡了尚且年幼的冉蔚之走,虽未当真收徒,不过还是指点他许多,引人走上了仙道。冉蔚之之体极擅聚灵,早年坎坷坏了根骨,但修习阵法符文一类都比旁人出色,与无铭分别后,他也算学有所成,便一路西行,周游列地。
说来也是叫人嗟叹,风烟查了冉蔚之行游之路,大概推断出冉蔚之流连中南腹地时恰逢灾年,起了民乱,不知道这爱瞎搅和的此人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此后一路,他见遍罹难,于商丘之地偶遇一女子。
无人知晓冉蔚之与霓鸾的交往为何,但风烟猜测霓鸾便是那时候开始为冉蔚之做事。自己失踪休养的那五年,西南之地势力纷乱,冉蔚之便趁乱而上,开起了这幻情楼,调用自己早年奔波流离累下的人脉做消息生意。除此之外,他还隔三差五常奔净业寺,与寺中年轻一辈关系颇好,恐怕是为了诛杀净尘而做的筹谋。
即便这样查尽了冉蔚之此生脉络,这也仍是个叫人读不懂的人物。
风烟不做他想,待养好身子后便下了趟天水泉,将那些神兵捞出,收拾干净让问飞鸿交还原主。
至于幻情铃——风烟猜想那多半是无铭的东西,给了冉蔚之。但既然此事不发,他便没必要把神兵交到那麻烦手里,暂且由自己收着也无妨。横竖飞雪城与仙盟都有两样神兵在手,他天水泉再添一样也不算什么事。
商丘金家的长姐金依亲自南下,拜访天水泉取回神兵,并奉上谢礼。自然是由问飞鸿去应付的,不过也叫风烟对这位周到的金大小姐看好几分。
“金家的老头怕是没几年好活了。”风烟捏着瓜子,懒洋洋支张躺椅在院中,“金小公子一死,这家主位置大抵就落在了金依头上。”
问飞鸿摇摇头,“金家家事,我是不懂的。不过金姑娘行事妥帖,若成家主,也是金家之幸。”
风烟丢下手里诗卷,抬眼竹外晴天,长吁道:“竟也差不多开春了,待在天水泉里,我总不记得日子。今年过年都拖着你没回飞雪城,沈镇定然不乐意,罢了罢了,回头再听他念叨吧,不想了。”
问飞鸿半跪在风烟椅前,偎靠风烟膝侧,面颊贴着垂衣,一双泛泛明明的眸子望过来,竟见不到旁的风景了,独容风烟一人,“从前师兄不在,年里再热闹也是无济于事。热闹时候我便总想到师兄,想着师兄这时候可能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有什么人陪着……”
“哎哟。”风烟失笑,捏他脸颊,“这可折煞我了。山中无日月,我日子都过不清,哪有那闲空。”
风烟往里边挪了挪,腾出位置来,把问飞鸿也拉上椅中,一下下轻顺着问飞鸿如流青丝,“正好此番从西南回去,也给沈镇他们带些东西。只盼往后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了,我可真是折腾不动了。江湖也该是你们年轻人的了,我还是早早休息才好。”
问飞鸿捏他膝关的凹处,这阵子在西南可没少向当地的土大夫学东西,风烟有个痛痒也能帮上些许了,“师兄风华正茂时候,怎么这样说。”
风烟但笑,“仙盟找上你了吧。”
问飞鸿:“嗯。我也同意任盟主的想法,辉元倾覆后三分鼎立,虽说不像前朝那般纷争不断,但仙门百家并非齐心,我们需推出一位能统数方的代表者,我没有争先之心,此人从仙盟出是最好。”
“任舟?”风烟摆摆手,“那小子恐怕大有来头吧。当心麻烦缠身。”
问飞鸿眨眨眼,“师兄又有所知了?我也是什么都不晓得。”
见他装蒜,风烟也不再深聊此事,转道:“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我估摸着快到江宴生辰了,他这样爱热闹,自然是年年都要办的,想必今年也会递帖吧。”
“自然,师兄何时与我同去天宝阁,挑拣些好东西送去?”问飞鸿将下巴抵在风烟胸前,几乎是整个人贴了上来,眉眼弯弯,“倘若师兄愿意亲至送贺,江兄定然也是欣喜的。”
风烟点他眉心,莞尔,“闲不住了?”
问飞鸿仰首蹭他指尖,“总算了结这许多事,自然是要好好休息一阵,把酒共旧友,一叙闲情。”
尚有料峭之意的春风将竹片送入池中,涟漪轻点。风烟想起问飞鸿初来乍到的那个春夜,约摸也是这个时节,今日倒觉得比当初更暖和些。
大概是有故人在侧……兼有万里春风待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