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昏沉不见天日,问飞鸿这会儿气力不足,也不愿见天光,倒往角落里躲了几分,不料惊扰一窝在此安家的灰尾耗子,颇为抱歉地仓促挪开。
果然如他猜测,陈王乃是秋鸿刀前任旧主。
交锋那一掌,问飞鸿觉察到自己与秋鸿刀的联系被生生斩断,强劲的灵力以刀身为媒,沿契路进入问飞鸿经脉中,招致他右手几乎残废。挨了陈王一掌,霎时经脉紊乱、灵力动荡,问飞鸿不敢冒动,这才被近卫投入牢中。
这牢房约莫是专为他们这些修者而设,到处布列阵法,不能轻易以灵力破之。问飞鸿于朝堂交锋时稍探了陈王深浅,没有必赢的把握,便不急于脱困,且修养伤处,伺机而动。
他盘膝而坐,右手瘫翻膝上,流转灵力功法修补经脉。
这一局之中,他、启皇、陈王究竟都在什么位置上,扮着什么角儿?
既然陈王向他发难,问飞鸿不可能让飞雪城坐以待毙,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与沈镇他们传信。赤羽约莫是过不来了,但问飞鸿随身的秘宝不算少,传个信还不成问题。
说来也怪,陈王将他下狱,却没收缴他随身灵物,摆明了不是为取他性命,但此番做法又是为何?
腰间玉带还有风烟留设的阵法,问飞鸿取用了一道结界,屏绝开牢房与周遭。
“沈大哥。”
沈镇似乎正焦头烂额着,他素重仪态,如今脑后玉簪歪斜了也无暇顾及,问飞鸿从飞雪城逃出,他正忙碌呢,“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成?”
“陈王于朝堂发难,断秋鸿刀,诬陷我杀人,将我下狱了。”
沈镇大惊,“什么!”
一时之惊过去,沈镇也回过味来,“陈王这是要向飞雪城发难吗?究竟图什么?你也莫要顾什么大局待在王城了,倘若有法子,还是快些回来,飞雪城不能没有城主,你师兄还在闭关,倘若此时陈王找麻烦,城中能用的人手还真不多。”
问飞鸿无奈看向自己垂软的右手,叹道:“嗯。我会尽快的。”
“我会将此事告知风烟,你甭想着瞒他。”
“不……”问飞鸿下意识不愿让风烟为这些而忧心,更何况他眼下在闭关中,出不得差错,但飞雪城此时的状况,沈镇一人又如何能支?
“风烟又不是小孩了,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不会因此事而影响修行,但我总得叫他拿个主意。”
沈镇摆摆手,示意问飞鸿此事不必再说,没有商榷余地。
天牢之地,灵力被刻意压控,问飞鸿能够从周身万物调用的灵力少得可怜,便不与沈镇多说下去,以免多出什么麻烦。
沿经脉走过一周天,问飞鸿终于发觉症结所在。
右腕之中被更强悍的灵力占据,如附骨之疽横亘经脉间,问飞鸿只得以自身灵劲将其消磨,但若想根治恢复,还得回飞雪城取灵药宝物,再由前些年结识的医者好友出手相救。看来此地着实不宜久留。还有秋鸿刀……一指能碎神兵,就算是自己旧物,也未免夸张了些。
问飞鸿实在匀不出多余的心力……祸难在前,他实在无力为自己处境挂心,只盼师兄不要被此所扰,还有天水之毒在身,切忌心绪动荡。
天水之毒。
出身飞雪城,后任天水泉,曾以神兵秋鸿为器,又不知如何废了右手,卸任之后封官拜爵,方有了如今只手遮天的陈王。
“师侄年纪轻轻,倒是能沉住气。”
天牢阴森血气重,就是修行之人也不当常往,于道心有损。但陈王似乎毫不在意,缓步至问飞鸿牢门前,抬手过精铁栅杆,却停在半空,不知欲为何。
他眉峰沉浓,眯起眼时更显目光厉烁。陈王抖袖收手,背于身后,“你的眼神让人厌恶,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了。”
问飞鸿不准备应答陈王任何,皆当耳旁风过,照旧运转灵力,调养生息。
陈王审视的目光不移,如灼在骨,叫问飞鸿浑身古怪得很,但打定主意不搭理,也不愿抬眼多看。
“哼,很好。”陈王冷哼一声,踏步而去,“和你那师兄一般倔,且看吧。”
问飞鸿冷汗沁额,没留意竟然湿了鬓发——又和师兄有什么干系?
上次一见已是三年前,陈王与师兄看着并不熟络,但也对彼此动向心知肚明。陈王此时提及师兄是何意?莫非师兄与他之间还有什么前缘不成?
心绪动乱间灵力翻涌,被问飞鸿压制下,摒除杂念,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