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些,冷凌霜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萤火,而是一根根绿色的羽毛。
触碰到掌心的那刻,他听到了熟悉的呼唤:“霜儿。”
睁眼,却是柳青梅和齐越。
两人都在盯着他,反复打量,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他的身份。又担忧地问道:“刚刚好端端的,你怎么睡着了?”
“睡着?”冷凌霜喃喃自语,“明明是去了……”
“去了哪儿?”
“去了趟忘川,见到了孟婆。”短短几句话,让众人瞠目结舌。
“啊,咳咳……好像真的一样。”柳青梅努力说服自己,转头看向齐越。
齐越灰色瞳孔微缩,笑得极为勉强:“我确实能辨阴阳,却没真的见到过鬼。”
“但我记得古籍里有提到,你这种就叫做神游。所谓神游,就是灵体出窍的一种。好比你在睡梦中……”齐越在一旁滔滔不绝,听的人却寥寥无几。
“那孟婆,漂亮吗?”
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冷凌霜方才反应过来,柳青梅和齐越在他眼前,那抱着他的是——
忙不迭爬起,连连道:“是位老妪,算不上漂亮。”
云小胖眼角带着促狭的笑意,“噢,是吗?我倒是听说,她可是冥界第一大美人儿。连当年的魔族圣尊,都想一睹她的芳容。”
冷凌霜听不出其中的滋味,又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柳青梅突然插了进来,双眼发光:“你说的,那个魔族圣尊可是潇令?!”
潇令。
冷凌霜怔愣住了,又是这个名字。
“听说他当年和师尊——”
没等她说完,齐越一个禁声咒,就让柳青梅闭了嘴。急得柳青梅原地直蹦跶,追着齐越打。
凤玦仙师与魔族圣主那点破事,在云仙宗,上直各峰师叔师伯,下至打杂小驿,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说此事何以流传至今,还要归功于仙家第一说书人——江晓麒。当然,这个第一说书人的仙号,是他自封的。
冷凌霜从入山门时就听过不下百遍,自然也不甚好奇。
反而是眼前这人,声音像他,身上的味道像他,只有模样……
冷凌霜终是没忍住,一本正经地问云小胖:“你身上可有绿色的羽毛?”
云小胖一愣,旋即噗地笑出了声,打趣道:“我又不是鸟,哪儿来的羽毛。”
*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
柳青梅不肯与齐越多说半句,冷凌霜更是与云小胖隔了几丈之远。齐越和云小胖一左一右站在廊檐下,比门神还要像门神。齐越无奈,不过眨眼的功夫,怎么连带着他也被嫌弃了。他戳戳云小胖,问道:“怎么了?”
云小胖扶额,“男人心,海底针啊。”看上去颇为惆怅。
齐越觉得这话不对,女人心,才是海底针。
两人各怅各的。
冷凌霜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抬眸望向远处,谢家庄地势颇高,可见山下炊烟袅袅,已然到了晚饭时间。柳青梅无聊地在地上画着涂鸦,偶尔嘟囔两句,“你说这是猫,还是狐狸?”
猫?
冷凌霜猛地站起,问道:“那只白猫呢?”
“哪有什么白猫,”柳青梅握着树枝的手指一顿,忍不住吐槽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只乌鸦都没有。”
怎么会,是他记错了?冷凌霜轻轻掐了自己一下,确认他是清醒着的。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今日我们来这儿,是为了何事?”
柳青梅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尖尖的耳朵,尖尖的鼻子,圆咕噜噜的眼睛上挑着,确实像只狐狸。她似是没听到冷凌霜的话,只反复问:“这是猫,还是狐狸?”
察觉到不对劲,冷凌霜稍稍后退。
柳青梅抬眸,眼瞳深邃,冷冷问他:“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不是师姐。”冷凌霜脱口而口,不觉脊背发凉。
眼前景色渐渐模糊,连门口那两个背身而立的人影也渐渐消失……冷凌霜想要呼喊,唇瓣微启,嗓子却像是被塞了布条一般,很是费力。
是幻觉吗?
他僵直的身体好像在慢慢生长,变成了一株大树。除了一双眼珠还能来回活动后,其他四肢都没了知觉。他能感受到风声,以及从头顶枝干上发出的沙沙声。
长廊下,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着为新人挑选衣物首饰。小厮们更是忙里忙外,到处挂红灯笼。原本沉闷庄严的庭院一下子热闹起来。
路过冷凌霜身边时,偶尔有个三言两语,谈论的也是谢家庄即将要发生的喜事。
“焦姨母从乡下带回来的那个表小姐实在骄横,昨个不过说了她几句,就跑到大夫人那儿告状。如今又要嫁给少爷为妻,她若真当上了少奶奶,这日子还怎么得了。”
“唉,少爷也真是命苦。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