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花姑娘,你瞧着,”福德从木架上取了个芫花看不懂的玩意儿。
一个小小的木头玩意儿,上边一个盖子,福德把盖子打开,木头尖端露了些灰粉末,他将尖端对准灶子里的木柴,轻轻一吹。
“轰”地一声闷响,一团火焰燃起木柴,火势逐大,便又响起噼噼啪啪的燃烧声。
那团火由一点星,爆成一团焰,在芫花的眸里闪来闪去,摇曳着光芒。
福德见芫花有些出神,一时不大理解,他问:“芫花姑娘,你可学会了?”
芫花眨巴下眼,弯起唇角,有两颗小小的虎牙——狐牙尖尖露出来:“嗯嗯,我学会了。”
福德欣慰点头,他指了指木架上的一罐白酒,道:“切莫将酒和火放在一起,会烧起来。”
说完这些,福德给芫花演示过一遍烧水炒菜,芫花学了个七八成,不过,炒熟菜是一回事,炒得好吃那是另一回事。
于是乎,今日准备送去给郁督公的膳食依旧是福德做的。
福德惊奇地发现,芫花姑娘虽然学得很快,但她似乎……不大会使用物件,比方说,她其实不怎么会拿锅铲,也不会执锅,更不提腌制和放佐料这些细致活儿,若让她来做这些,需得给她先做一遍。
难不成……郁大人就喜欢这种傻不溜秋的姑娘?
罢了,傻一点也没什么,芫花姑娘生得天姿,且没心计,那是最好不过的。
福德如是安慰自己,他笑着,将几盘菜装进食盒,来回检查好几遍,确认不会撒不会露,这才牢牢封上盖,递给芫花。
他指了指窗外,那日头已落到山尖了,最晚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天黑,“芫花姑娘,快去快回。”
“福德大人你放心!”
芫花接过食盒,一只脚迈出督公府的高门槛,回头冲福德挥了挥手,迎着略略泛黄的日光而去。
福德看着那一抹淡绿的身影,拎着食盒,蹦蹦跳跳地转入巷子。
入了巷子,芫花收敛笑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进入一条暗不见光的胡同。
芫花搁下食盒,把食盒藏进她常化身的那一处小角落,再起身时,她摸了摸袖口,朝着东辑事厂胡同的另一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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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暮的人手,在上回天盟山,被郁决逮了大半,如今运送狐皮人数不多。
这些狐皮,一批上成的要拿去给太后娘娘制狐裘,另一批则拿去售卖了,天盟山地势好,风水好,养出来的狐狸自然也漂亮,有的是人要买。
“赶紧送走,万万不可怠慢了太后娘娘,”王暮坐在马车上,一手撩起车帘,一手指挥着下手托运。
那批狐皮,尽数装在另一个马车厢上。
“大、大人!”一名下手突然恐惧地颤声喊道。
王暮皱眉,车帘挡了他视线,他也不曾拉开帘子,只不耐烦问:“何事?”
“嗖”一声,似是锐器划破空气的声,紧接着倒地声传来,王暮顿时警惕坐直身子,他一把扯下车帘子,定睛一看,他的下手竟喉咙中箭,躺在地上!
一大滩鲜红的血从下手的后脖汩汩流出。
王暮慢慢转向左侧。
折檐坐在马上,恰在此时放下举弓的手,笑着侧看他身旁,像邀功似的对他身旁的亦坐在马上的朱红衣袍之人说话。
王暮的目光,跟随折檐的目光,挪到那朱红衣袍之人身上,再慢慢地,挪到衣领上那阴柔的面容。
而他,也在此时看了过来,翕动的长睫下,瞳中映出王暮憎恶的神情。
只此一瞬,王暮赶紧放下车帘。
郁决缓缓移开视线,他牵着马缰,马儿的微向侧转,凛寒的声中携着笑意:“捉活口,取物证。”
身后乌泱泱一群厂卫听言,执着长刀上前。
在他们即将靠近装载狐皮的那辆马车时,马车忽然起了火星。
众人驻足,向后退了几步。
郁决拉马缰的动作一顿,他清清楚楚看见那一团焰是从高树上垂落而下。
他轻抬下颌,狭长的凤眸顺着那团焰落下的方向凝去。
焰苗从车顶上一段粗大的树干上落下,而那树干上后,飘曳着一角清隽的淡绿,像枝上一叶,竟显得意外恰宜。
带着褶皱的裙摆底部随风而荡,逶迤出一卷山水图。
郁决微眯了眯眼,随后撤走视线。
焰花落入马车厢后,火星很快燃成朵朵烈焰橘花。
橘红的火焰愈烧愈旺,透着丝丝黑,空气都在浮动,留在马车厢上的人无法推开车厢,只能从车窗爬出来。
而车窗太小,车内的人拥挤,只能挤出来半个身子,他们互相推拉,最后一个人也没能出来。
这团火,连人带狐皮,烧得片甲不留。
“哗啦”一声,马车厢正上方的树干处,浇下一片水,一股刺鼻的味道扑来。
那不是水,是酒。
郁决抬指,掩住鼻子,轻啧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着树干上那人说:“没完了?”
怒绽的橘色火焰沿着酒撒出的路,撞出一条长道,势不可挡地冲王暮所在的马车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