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暮比郁决稍大个几岁,也是习得武功之人,如此一点火,不至于困住他。
在那团火直冲他而来时,他已别上刀,破开马车后的薄木而出。
马儿受惊,扯着马车乱跑,马车厢过重,一时稳不住,侧仰着翻倒,恰好挡了东厂那群人的视野。
王暮借马车厢作掩体,往那颗大树后快步跑去。
他一走,粗壮的树干上立马露出更多的绿来。
“追上去呀,真是的!”芫花蹙紧眉,踮脚看着被马车厢挡住的厂卫,又气又急,却只能再三压低声儿,不敢让人发现。
芫花一手撑着树干借力站稳,另一只手捏着把火折子。
她有意将王暮的行踪暴露,便随手扯了枝头的一片叶,将它点燃,借着晚风让叶片顺着飘去。
日与月同天,暮色渐至。
叶上燃着火星,指引王暮的方向。
点完树叶,芫花忽然觉得手边细细痒痒的,的,似乎有什么带绒毛的东西在蹭她。
芫花转头一看,不知何时树干边上站着只黑狗,正歪着脑袋睁大眼睛瞧她。
它通体是光泽的黑毛,唯有眼睛闪着别样的光,光影之中,恍恍映出芫花有些愣怔的神情。
“汪!”它突然开口叫一声。
芫花吃惊,连忙伸手捂它嘴,“叫什么叫,要是我被发现,我跟你没完——”
动作太大,芫花撤走扶树的那只手,重心猛然转移,两脚都踩不稳,摇摇晃晃了一阵。
“砰!”地一声。
芫花摔下去了。
被坏郁决丢过多次,芫花习惯性地不让脸着地,做人也不例外。
她便是这样,屁股着地,摔得完美,却又狼狈。
“什么人,竟从树上掉下来,莫不是王暮同党!”
听得一极其凶狠的声儿,熟悉的银器凉意又刺上了芫花的脖颈。
芫花摔得太疼,紧闭上眼,再次睁眼时,周遭围了一圈黑衣之人,个个凶神恶煞,像刚从修罗殿里爬出来似的。
架在她脖子上的银刀,不止一把,而是整整一圈。他们将她围在原地。
“大人,饶命!”芫花本能地求饶,那些刀离得太近,她忍不住打抖。
那群人显然不打算放过芫花,一部分仍旧顺着燃起火花的树叶追去,一部分……围住了芫花。
“哟,又是你。”
这道声,芫花比较熟悉。
面前的人群,让出一个位置,恰好能容一人上前,折檐一身飞鱼服,定站在芫花身前。
“狡辩,还是承认?”折檐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来找郁大人的!”芫花看见折檐,燃起点希望,却不大。
她知道,坏郁决这个人也不一定会出来给她解解围。
折檐忖了半会儿,他曾在郁督公的马车上看见这位姑娘,指不定人家真是来寻郁督公的。
他回头,观察了下还坐在马上的郁决。
郁决的目光,早就落在芫花身上了,但他依旧神情凉薄,甚至眉间掺着些许不满。
初春的晚风还是寒凉的,它轻轻扬扬地牵起郁决身上玄色披风的一角。
折檐撤头,抬着下巴示意厂卫:“刀别离这么近,让她说话。”
近在咫尺的银刀总算离去,芫花第一时间没开口,而是飞快地举起双手,用淡绿的纱袖遮住脑袋顶。
趁着袖子落在头上的功夫,芫花摸了摸发顶,抬起头,眸光跃过折檐的肩头,与高高在上的郁决碰上。
杏眸中,漾出楚楚乞怜。
简直要把我在勾引你家大人写在脸上了!
折檐挪了脚步,用身子挡住芫花的视线。
“做什么?”折檐严肃了神态。
芫花捂着头,小声说:“没做什么……”
“你这手粘在头顶了不成?”折檐背后,凉凉飘来一句话。
郁决已下了马,走到折檐身后,折檐一愣,随即给郁决让道。
郁决居高临下地睥着芫花。
“郁大人,我、我能站起来吗?”芫花很认真地说。
“嗯。”
得了应,芫花捂着头的手没放,直直站在郁决身前,她吃力地踮脚凑近郁决,嘴唇翕动。
她说得实在小声,谁也没听见她说了句什么,众人只晓得自她说了那句话,郁督公就不再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了。
而是变得格外,挑逗?
折檐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郁督公确实是在笑。
“自己想办法,”郁决丝毫不在意身旁人的反应,只轻摇着头对芫花说了这么一句。
“不行呀郁大人,真的不行,我手要举酸了,你就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真的给你带晚膳来了!”芫花急得凑他更近。
郁决后退半步,指尖抵着芫花的额头,不让她继续靠近:“嗯,所以你带的晚膳在哪里?”
“我把它搁巷子里了!你带我走,我给你指路,”芫花急呀!
指尖发着凉,那是芫花额头的冷汗。
郁决阴阳怪气地哼笑一声。
她只有在脑袋快掉的时候才会害怕,是只贪生怕死的狐。
“你就不怕搁巷子里,有人给咱家下毒?”郁决转身而去,步子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