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聿点头,“若不说雨家死板固执呢,无非为这一分恩义。”
郁决没说话,偏头看向殿门,与门口侍候的崔鸣清对了个眼神,崔鸣清轻落了下眼皮,福着身退出殿门,悄悄上了门。
殿内外俱静,唯有轻微的风动吹过。
郁决将窗框架起,把一切隔绝,“陛下,我会叫雨家闭嘴。”
赵临聿会意,他明白郁决的手段的。
赵临聿给自己倒了盏茶,饮过一口,才慢慢说:“家书不再拦,可不要再让碎香担忧,过两日将信呈给碎香,叫她安心。”
说罢,茶盏轻搁,信笺连封,一起给了郁决。
捏着信笺出宫,郁七在一旁解马缰,楞是不敢多瞧脸比锅黑的郁决。
郁七给自己鼓了下气,才小声问:“督公,怎么了?”
郁决回神过来,捏信的手更用力,信封瞬间变得皱起,他跃身上马拉缰绳,说话的调不亚于气急败坏,“陛下这意思不就是要今明两日找到人临一封家书出来,又要我去强着雨家闭嘴,还要给雨家小妹看好!”
时间短,活还多,厂里还得忙,生怕累不死似的。狗都要休息!
郁七亦上马,跟在郁决身后,“那现在……回厂么?”
短时岑寂。
“你自回去安排人暗地里将雨家围着,带几个会医的去看雨碎香她小妹到底怎么回事,剩下的我来。不必跟着我。”
还没来得及答,马已远去,融入黑夜。
郁七眨了下眼,自言自语,“哦。”他才明白,督公这是的不回厂意思。
一路顺快,很快到府,福德瞧见郁决那模样,吓得不敢说话。
过两门,穿回廊,回院进屋不过三两步的事,院门早就没让人守着了,福德也没有近身过来,天都黑了,可院里依旧亮堂。
郁决院外,不常有人,府里各干各的,允暖还被他软禁着,便再没人到这边来,本该寂寥,此刻却不是。
院墙上多了个脑袋,趴在那儿晃来晃去。
那颗脑袋在一枝桃树丫下看一对雀鸟上,两个毛茸茸的狐耳不停倏动。
她嘴唇翕动,像在和两只雀鸟说话。
“摔不死你。”郁决关了院门,直直朝屋里去。
“啊?”
冷风中传开芫花疑惑的问,可郁决没搭理。
屋门,摆着一双沾泥点的绣鞋。
芫花真的去踩泥玩了。
郁决忽视它,落座到案前,那儿还摆着一碗红豆糯米粥,快冷了,没有热气。
郁决不嫌弃,执了勺就要吃,芫花突然跑进来,他向下一瞥,她只着白绫袜,没穿鞋。
芫花走到郁决身边来,“冷啦,我给你温会儿去。”
郁决护食似的,端起碗,“不必了,麻烦。”
“不麻烦我,温一温对胃好。”
“我吃着麻烦。”
“……”芫花缄了缄口,“得,我回去睡觉了。”
郁决眼皮都没抬,挖着糯米粥给自己塞一口,余光瞧见案上一方纸,他的字,可内容他从未写过。
他最不爱没事找事,临摹书法,他没兴致,写字最多的地方,是打下去的折子。
芫花一脚已走出门,背后忽有人拉她衣袖,她转头,“怎么了,郁大人?”
“你学我的字,临过几副?”
好问题,她怎知道呢?
芫花彻底转身过来,把塞到柜子里的纸一股脑全掏出来,一张一张数,越往里找,越是她早些时候临的。
在郁决叫她不要学他的字时,芫花就有意识地寻其他大家的字学,这其中的字,越早,越像郁决的,后来的相比,反而没那么像了。
可今日案上那张纸,已叫郁决辨不清是否是自己的,更不想早些时候的。
“嗯……有好几副罢,我也不清楚,我并未刻意临过,”芫花将一大叠纸塞到郁决腿上,“你瞧瞧?”
“用膳呢,不方便。”郁决递碗给芫花,指尖点了点自个儿下唇。
“你待会再吃。”
“不要。”
“那你待会再看。”
“不要。”
芫花被迫着接过碗勺,拖来椅子坐郁决身边,挖了粥一勺勺喂。
像,实在像。
是不是自己的字,连自己都辨不清,手上习惯,何处用力,竟都一模一样。
他差点忘了,她是这样的,总是会学,学仿。
“到底甚么事儿啊?”勺子抵在郁决嘴边,芫花好奇地抬头,整个人成一副向上探腰的姿势,有些奇怪,“要是你不愿,我以后就都拿别的学。”
吃下这口粥,嚼了嚼软糯的红豆与糯米,甜味在齿舌中迸发。
狐狸的手艺,还成。
想歪了。
郁决轻飘飘看过来,“不,能学会学,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