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姬。”丞姬已经有些失声,艰难的吐出名字。
“可记得入宫前的。”
“丞姬是使过钢印的,不记得。”
“内官。”
“臣在。”
“查,还有治好丞姬的嗓子。”方千秋站起身子,冷冷的看着仍在艰难吞咽的七个人,“其他的,杀。”
方千秋如往常般张开双臂,等人伺候更衣,丞姬犹豫片刻,从内官身后走回,拿上早就准备好的常服,宽下方千秋的睡袍,一件件伺候起来。
方千秋轻轻睁开眼,蛇蝎般洞穿人心的眼睛对上那双仍含着泪的美眸,那钢印也抹不去的仇恨哪怕只流出一丝,也被方千秋紧紧抓到,“你恨我。”
“奴不会。”
“我很好奇,你是谁。”
“奴是丞姬。”
主宫外那半顷奢华的园林正在燃烧,灰色的战甲横在青石板铺就的宫道上,摔在池塘里,原本名贵的花草成群的园子里满是渗着殷红的淡灰色钢铁墓林,红色的战靴踏在尸体缝隙之间,背着或完整或破碎的战友尸体,胸前的四芒星像是吸饱了鲜血,刺目般的耀眼。
“将军,皇宫外围已经肃清。”江满烃看着大开的宫门,干净的道路和尸横遍野的园林如同两个割裂的世界。
“你们都在殿外等待,我自己去见方千秋。”
“将军!”
“这是命令。”江满烃脱下头盔,塞到副官手中,白发胜雪,灿烂的日光停在刚毅的面孔上。
“他来了。”丞姬为方千秋披上外袍,沉重的脚步被隔音材料吸收,仍能感受到沉重的战甲踏足的震动。
“方千秋,我来了。”
方千秋挥挥手,叫丞姬躲进暗室,“内官,怎么不请江老将军进来。”
房门缓缓打开,江满烃只走进屋门便停了下来。
方千秋打量着江满烃,佩剑、佩枪、甚至手上还散着白雾的步枪都没卸下,“江老,总不会是来杀我的。”
“如何不能。”
“你我都很清楚,一旦我死了,东南全境都将落入云梦之手,北方集团拥兵自立,你手里的朱晨,在最东北,跟北方七星可不沾边啊。”方千秋有歭无恐,纨绔般靠在软椅上,“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只杀一个我,恐怕不值吧。”
“彭刚,正在广铃追杀我的儿子和我的准儿媳。”江满烃轻轻拉过座椅,却还是被握坏了,“你说,这算是什么事。”
“彭刚?我只给了他一个防卫连,叫他给柳家……”方千秋正皱着眉头,突然知道了什么,“江老,是这个意思。”
“柳家和我江家一向交好,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只是彭家,千秋,你一定要打破平衡吗?”
“老将军,真是,你我之间,无话不谈,这种事,早些告诉我就是,何必闹出这种乌龙来,我这就急召彭刚!”方千秋嘴上说着,却没什么动作。
“老夫这次来,别无所求,两件事,一是希望公布我江柳两家的婚约,并让彭刚那黄口小儿,罪不可逃;二是,我折了人手,也委屈了儿子,我倒是也想要块封地,当作儿子成年的贺礼。”说罢,江满烃端起茶壶斟上一碗热茶,闭目细细吹了起来。
“江柳两家的事,自然要昭告天下,那彭刚愚笨,低贱之至,不敢脏老将军的手,孤定会好好让他长个记性。”方千秋顿了顿,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也收敛了许多,“只是,帝国风雨飘摇,少了哪一块的税钱,政府便不能运转,不如这样,东边那两支卫戍舰队,本就是孤替柳家养着,江老要是不觉得孤吝啬,尽管拿去。”
“如此,也好。”江满烃放下茶杯,起身就要离去。
“江老,近宫的禁卫现在多是北方集团调来的,北方集团改制后,仍是太不堪用,我从重攻舰队调些人手来可好。”
“千秋,不怕我真杀汝。”
“江老,天下飘零,谁能是我的心腹?有些知心人就够了。”
“将军。”江满烃在方千秋荒诞的笑声中走出大殿,血战而来的众人迎着扬起的如云雾一般的灰烬走进尸丛,赶来的灰甲禁卫一步步缓缓后退。
“孤,命令你们,退下!”方千秋在高耸的宫殿中现身,绣满金线的玄色龙袍在漫天灰烬之中依旧夺目。
灰色的人海在红色的涓流前方分出道路,刀枪近在咫尺,却没人能直面那血腥的重甲,上一支挡在血色四芒星之前的队伍,现正在他们脚下。
“陛下。”彭诚舒赶上城楼,半跪在方千秋身边,“陛下,现在正是绞杀这逆贼,稳固您称帝根基的大好机会啊!”
“彭诚舒,你那两个儿子在广铃,拿着孤的手谕都做了什么事,你清不清楚。”方千秋远远看着渐行渐远的江满烃,冷漠的问。
“臣,臣有所耳闻,但是臣认为……”彭山额头泌出细密的汗水,憋了半天,终是要解释。
“彭诚舒,孤还不想杀你,孤需要一条狗,但是孤需要的是一只鬣狗!豺狗!”方千秋摘下佩剑,刀鞘轻点在彭山头顶,“下一次,彭诚舒,你要想一想,是要你的脑袋,还是要你儿子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