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行人熙熙攘攘,提着花灯握着吃食,沉浸在欢快的氛围中。
“关眠,你说的报复是夫君休书一份,亦或者是心存怨怼,以血还情?”
关眠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后者。”
“以血还情,若是有爱,怎舍得报复我?”画皮微微歪过脑袋,纤长深黑的睫羽落着薄雪,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道路尽头:“若是没有爱,又何必这般辛苦,千里迢迢跑来报复我?”
锋利的寒风裹着雪粒刮过脸颊,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吐出信子,阴鸷而冰冷的视线锁定画皮。
如细密的针尖穿透厚实的衣裳,直抵脆弱的血肉。
突如其来的惊悚感让画皮汗毛倒竖,如巨大的黑色阴影笼罩在上,目光下意识搜寻让她不安的来源。
街道人声鼎沸,喧杂声此起彼伏,人影交织混杂在一起,被人流推着前进。
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画皮却心绪难安,她平复着扑通直跳的心脏,放缓呼吸,克制着彷徨的本能。
“若我是寻常女子,必定竭尽全力将那点爱攥紧手心,以求过得更好。可我不是。”
“爱是很好利用的东西,无需付出代价,高兴时逗弄,需求时撒娇,会获得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画皮说得风轻云淡,宛若过往皆是过眼云烟,唯有结果最重要,其余的说丢就丢了。
蜜罐中长大的果实,不太理解这种用完就丢的道理,但画皮这幅坦荡的模样着实让她佩服,关眠深思熟虑道:“你说得对,但安全起见,将来你若因此事遇到麻烦,尽管来找我。”
狗血的话本子关眠夜间没少偷看,若有朝一日真有情人上门报复,也可以帮衬一二。
暖意涌上心头,连绵的阴翳消散些许,画皮明眸善睐,忍不住点头笑道:“何况你说得对,就算我这般笃定,自命不凡的赌徒尚且有失手的可,所以抓紧逃跑为好。”
二人对视瞬间相视一笑,如见着什么趣事。
“不聊这些,我给你表演点有意思的!”
前方投壶场所里里外外围满人,关眠拉着画皮吃力挤进去,见头彩高悬,直接大手一挥买了一把箭,在众人喝彩中,狠狠耍了一把威风。
英姿飒爽的风姿折服许多人,佩服惊艳的目光毫不吝啬落在关眠身上,灯火流转,她在金黄的火光下熠熠生辉。
画皮骄傲鼓掌,由衷夸赞道:“真厉害。”
奔波的生活让画皮没有知心好友,可如今同关眠一同游玩,总能将那些恼事抛之脑后。
孤身一人的日子,透过窗棂看街道上二三成群的伙伴,孤寂感几乎将画皮整顶吞没。
若是神止没有出现在这里,画皮实在是不想离开。
夜幕悄然降临,路上的商贩陆陆续续收起回家,准备和家人团圆。
热闹的街道也变得清冷起来,关眠依依不舍站在马车前,佯装可怜道:“记得常来信,我会想你的!”
画皮浅笑着应是,将她送上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摇曳的纱窗中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让人铭记于心般声音响亮:“记得常来信!”
豪华的马车渐行渐远,车轱辘在地上滚出一条条深深的痕迹,通往夜色深处,最终消失不见。
寒风一吹,倒也不觉得寒冷。
画皮垂着眼眸收起笑,朝上微拢狐裘,迈着散漫的步伐慢慢朝客栈走去。
路过街头时,角落正在收拾的摊主下意识招揽:“姑娘,要不要买个彩灯?可是有好兆头的。”
画皮心情颇为微妙,闻言停下脚步,视线扫过摊主苍老的面容,垂眸仔细端详起彩灯来。
都是小巧的款式,结实的竹骨糊着纸,摊主正热情推销着,一只雪白近乎透明的手从她身旁掠过,提起灯芯燃烧的八角灯。
摊主喜出望外招呼道:“这位公子也是来买彩灯的吗?”
画皮尚且认真挑选,良久没有听见答复声,下意识朝旁边撇去一眼。
颀长的身姿如风雪立在她身侧,深邃的桃花眼在不知数的时间中凝望她许久。
神止提着熠熠燃烧的八角灯,朦胧模糊的烛光透过纸皮,映照在他眉目如画的脸庞上。
如魂灯殿不灭的魂灯,在画皮眼底燃起,点燃她的惊慌失措,撕开她记忆尘封的一角。
嘭。
画皮手中失力,彩灯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