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初见的桀贪骜诈和平庸无奇,此刻的张延年看起来很坚定,就连脸上的每一道疤痕都在诉说着他的不甘与倔强。
刘彻笃定道:“你想要回成方遂的身份。”
他如此直截了当,倒叫张延年不好再转弯抹角,只好承认:“是。”
“我后悔了,我现在穷困潦倒,面目更是人憎鬼厌,我是真的后悔了。”
他整个人被巨大的痛苦所笼罩,哀嚎着跪伏了下去,想讨得刘彻的怜悯。
只可惜刘彻不是怜惜弱小的人,说过很多次了,他讨厌孱弱无能的人,他只欣赏强者。
如果张延年敢于用剑来讨要自己的身份而非是用鬼鬼祟祟的跟踪和痛哭流涕的哀求,那刘彻还可能高看他一眼。
不过现在吗……他只能得到一些的刻薄言语。
刘彻走到了张延年身前,伸手抬起了他的脸,“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有谁逼迫你了吗?就算有,你也该去找游遂。”
“难道我同意了,用钱势买得身份和面容就是对的嘛?”
刘彻没想到张延年敢呛声,他用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那张损毁的面孔:“对不对又怎样?趁我还有耐心,你最好乖乖的,这样起码衣食无忧。不然,那儿就是你的归宿。”,说完,他扯着张延年的头发,让他看前方湍急的河水。
张延年被吓坏了,他真没想到刘彻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些日子里,无论是被游遂带着见的刘彻,还是他尾随观察到的刘彻,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脾性还不错的人,总是笑吟吟的,待人接物也有礼。
他万万想不到这样的人背地里会是个一言不合就恐吓人的“恶霸”。
“饶了我吧,我不敢了。”他抱头痛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没得叫人恶心。
刘彻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呵道:“还不快滚回游遂那儿。”
“是,是。”张延年忙不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躲鬼似的跑的飞快,都有些慌不择路了,也正因如此,他刚跑了没多远就一头栽进了易水中。
“救命!”
呼救声传来,刘彻眉心一跳,他跑到河边,只见张延年正死命抱着一块不算坚固的石头来抵御无情的流水。他的手也被割伤,殷红的血迹滴落到水中又很快被冲散。
在让他死和搭救他这两个选择之间,刘彻犹豫了一下,选了后者。
他跃入水中,捞着张延年往岸上游去,张延年死死抱着刘彻,惊魂未定。
正当二人向岸的时候,刘彻察觉到自己的右手有些不对劲,侧头一望,原来是张延年那只流血手的搭在了上面。
被鲜血沾染的手指已经显露出他原本的面目,是灰败的陶土颜色,且这颜色还在不断扩散开来。
刘彻面色一僵,虽然不能确定,但他还是当机立断的松开了护持着张延年的臂膀,自己则一个猛扎,快速游上了岸。
“不!”
耳边传来张延年响彻云霄的惨叫,但刘彻无心理会,只能喘着粗气,冷眼瞧他被河水淹没冲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浑身湿漉漉的,右臂已经完全没了知觉。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岸边的那棵柳树下。
因为要见张延年,所以他特地甩开了刘据派的那两个暗卫,却不想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刘彻用左手在胸前摸索出了一节短笛吹响了它。
不过时,天空飞来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到了刘彻的身上,又很快飞走。在成功传递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后,刘彻就靠着树干滑坐了下去。
子夜时分,漆黑一片的河岸出现了三点光亮,那是游遂举着火把,带着人找了过来。
三人分散开来寻找了半天,最终是游遂先找到了树下的刘彻,并确定他已经没有了鼻息。
看见眼前毫无生机的人,两个暗卫大惊失色,不知道要如何向主人解释。
趁着二人还没发现,游遂遮掩住了刘彻有异状的手臂,并对暗卫道:“我守在这儿,你们两个快去报信,再寻一副棺椁来。”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决定分头行动。
待他们都走后,游遂盯着眼前的人,忍不住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