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庆轲准时去赴约,太子丹热情地接待了他,并挽着他的手同游东宫池。
世间的景色大多是夏日最盛,所谓秋景往往是万物凋零的前声,只因为这一点,秋天里无论有多美的景色都不免蒙上了一层凄情寥落的愁意。
庆轲讨厌秋天,讨厌它如垂朽老人的衰败,同时他也喜欢秋天,喜欢它愁情难解的深邃。
池面平静无波,残荷败落,只有几只乌龟游弋其中,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景色。庆轲一时揣测不出太子丹是否有什么弦外之意,只能沉默着跟随他的脚步。
行至树下,庆轲闲来无事拾起地上的瓦片投掷到水中,水花四溅,惊吓到了不远处的乌龟。
太子丹看见了这一幕,便把身上佩戴着的玉珏解下来递给了庆轲,并开口道:“不如用这个?”
庆轲讪笑着拒绝了,“这岂非暴殄天物?臣不忍让美玉沦落泥中。”
“庆轲先生当真是心系万物,哪怕是个死物都能得到您的爱护。”
太子丹蓦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庆轲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只一味地装傻充愣。
二人看似相谈甚欢,实际却各怀心思。这种表面和谐一直维持到分别,等人一走,太子丹便按耐不住了。
“这个庆轲是真的不想为孤做事。”他沉声道。
一旁的鞠武听得此言,规劝道:“太子不必操之过急,所谓‘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想要驱使庆轲,还需再下功夫。”
“但愿吧。”
太子丹无奈一笑,令鞠武告退后,就自行回到了居室。他心里不痛快,做什么都没精打采的,连饭都吃不下去。
左右侍从很是忧心主人的状况,于是提议道:“太子不如召来舞姬讴者,以娱乐心神?”
“孤哪还有这个心思?”太子丹驳了一句,想斥责提建议的侍从,可话还没等说出来,他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改了主意。
“去传吧。”
侍从本以为自己会招来一顿责难,不想峰回路转,他如蒙大赦地回道:“是,小人这就去办。”
太子丹点头,侍从立刻就退了出去并着手准备,他的动作很快,太子宫的乐人也是随时待命的,所以一炷香的时间就全部安排稳妥了。
大殿上,舞女们蹁跹而来,盈盈而立,待动人的音律从讴者的指尖流出后,方才动作起来。
女子们的脸上都端着恬静的微笑,在殿中伺候的宫人们看在眼里,只觉得她们都十分的妍丽动人。
与之相反的是,太子丹兴致缺缺,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的歌舞,毫无新意,他早就看腻了。
燕丹的目光漫无边际的在这群舞女的脸上流连,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正当灰心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铮”的一声,有人弹错弦了。
他锐利的眼神立刻扫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那儿跪坐着一个歌女,此时,她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失误。
小歌女立刻就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认错:“奴婢有罪,请太子开恩。”
太子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看了一眼她纤细的身形,道:“抬起头来。”
歌女滞了一下,很决然地抬起了头。
太子认真地打量起了她的脸,这个女子是美的,他心里有了判断。但实事求是地说,此女的长相算不上艳冠群芳,不过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挺打动人的。
自古英雄爱美人……
想到这儿,太子伸手指了指跪着的小歌女,对侍从吩咐道:“送给庆轲先生的东西里再加一个她。”
“是。”
侍从应了下来,转过头看向歌女的目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往往用三言两语就能决定一个卑微之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