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夏,杭州码头。
一群穿着洋气时髦的少爷小姐们下了船,一片花团锦簇中,夹杂着些许朴素,灰扑扑的,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茫然的行走在大街上,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Hello everyone, I'm here.”
众人回头,和他们一样穿着素色裙子的小女孩就站在街边,他们跑过去,七嘴八舌地说:“小关,你怎么跑这么快,我们都追不上你。”
“我们现在去哪啊?”
“我们身上都没有钱,该不会要睡大街吧。”
“睡就睡呗,在外国不也睡过。”
女孩抬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说:“大家都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回来吗?”
“当然了,保家卫国嘛。”
“是的,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为了一颗爱国的赤子之心,我们要记得自己的初衷。”小关信念坚定的说,“不论条件好坏,我们都要矢志不渝,这是我们决定回国时就说好了的。”
“对,哪怕是睡大街,老子也不改,死也是条汉子。”
“我们也一样,女儿家也不必男人差。我们要让那些日本人看看,中国人的血性。”队伍里的几个女孩子异口同声的说。
“好。”小关高兴地说,“大家别担心,休息的地方我早就安排好了,跟我走就好了。”
小关带着他们来到西湖北边的一处府邸,众人抬头,见匾额上书:唤月居。
队伍里有个小伙说:“小关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小关笑着说:“住啊,我们今晚就睡这。”
小伙说:“我是杭州人,这唤月居是一户富商的府邸,我记得是姓温的,咱们跟人家非亲非故,人家能同意吗?”
小关说:“我们是为了革命回来的,这家主人十分痛恨日本人,知道我们的目的和她一致,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说罢,小关就要进去,小伙急忙说:“诶,这种地方从前我连看一眼都不敢,就这么进去了,人家会把我们打出来的吧。”
小关笑着摆手,说:“不会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走吧,别怕。”
说完,就拉着人一起进去了。
从大门到正厅要绕过一道照壁,他们一转到后面就看见天井的正中放着一缸荷花,开的正好。
再往前,正厅匾额下的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着旗袍,仪态端庄的女子,正侧着身子摆弄桌上的东西。
小关一看见人立马跑过去,笑着大喊:“姑姑,我回来了。”
温明秀转身,瞧见是关祎宁,也笑着看她。
等人到跟前了,温明秀拉着她的手看了看,笑着说:“我们宁儿长得越来越漂亮了,还高了许多,虽然黑了点,不过看着更精神了。”
关祎宁开心的在温明秀面前转了一圈,让她看的更清楚些。
众人紧跟着进来,听到关祎宁叫温明秀姑姑,连忙问:“小关,原来这里是你姑姑家啊,你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们担心了一场。”
“你懂什么,我们小关这是深藏不露。”
关祎宁赶紧跟温明秀介绍了自己的朋友们,以及这次回国的目的,而后又向她的朋友们解释。
温明秀听完,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是让小翠为一行人安排了房间,然后就让人带他们先去休整一番。
众人离开后,关祎宁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看温明秀插花。
少顷,关祎宁说:“姑姑,你是不同意我这么做吗?还是有别的想法?”
温明秀一边修剪花枝,一边说:“你刚才说他们是你美国认识的朋友,我看他们的衣着,想来家境都不大富裕,你是怎么认识的?”
关祎宁眨了眨眼说:“就是一些穷学生,都是以前出国想着谋条活路的,但国外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我保证,他们都是真心想回国,要为了救亡图存的。”
温明秀说:“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吧,我不会阻拦你。只是‘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你与他们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别着了道。若是遇到麻烦了,就找我们家的人。”
关祎宁笑着说:“我记住了,姑姑放心。”
关祎宁安静下来,看温明秀摆弄那些花,过了一会,又拿起旁边的一个瓷瓶放到远一些,正对她的地面上。
她拿起桌上被温明秀剪坏的花枝,投到瓷瓶里,竟玩起了投壶。
关祎宁一边玩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姑姑,小琳和煦儿呢?”
“煦儿在学校,小琳去香港了。”
“您这是打算,在香港也要开辟新业务?”
温明秀叹气道:“没办法呀!日本人的侵略不仅让商会的生意大大受挫,连我们家的产业也损失许多。我们还要为抗日的战士们资助物资,如今还算宽裕,可日后呢?”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我们的在国内的产业都没了,那个时候就只有芒种在美国发展的产业了,我们家这么多人,能够支撑吗?香港如今是英国人租借了,日本人暂时打不过去。这也算,未雨绸缪吧。”
关祎宁说:“我这次回来,其实还有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事?”
“哥哥,其实是和我一起来的,但是他一下船就直奔火车站了,他说他要去实现人生抱负,我没有拦住。”
温明秀说:“没事,师儿是有分寸的,他既然想做就随他去吧,孩子大了,该让你们走自己的路了。”
关祎宁说:“姑姑,其实,爸爸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能让他回来吗?你不想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