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子，你是在为面壁思过一事而烦恼吗？”云素子温柔地盯着他。秦天璘没有看她，道：“不是！我是为那场惨状……”云素子的目光温柔沉静：“天圣子，人间惨状何其多，其实你不该冲动。”

“不该冲动？”秦天璘心中不快，“连累无辜，可我却无能为力，我怎能不冲动？”云素子按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一片。秦天璘不知何意，没有动。云素子道：“天圣子，你到底不是当年的天圣子了。你常说，大丈夫要能忍，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为人所不能为。今日之事，你本可以顺应谕旨……”

“什么？”秦天璘“腾”地站起来，“你怎么也这么说？难道我做错了吗？”云素子也站起来，笑得柔婉温顺：“不，你没有错，你本可以顺应谕旨，待战役之后，重去人间治水，如若有死伤的，可用仙丹灵药去救……可是，你现在拂了谕旨，贬了下来，又困在东华山，你说，这不是冲动是什么？”秦天璘神色怔了一下，陡然坐了下来，不语。

云素子道：“你放心，三仙迟早会归位的。所以，你会有被重用的一天。”

“可我不想被重用，我也不希望三仙归位。”秦天璘神色坚定。

“为什么？”云素子胸中胀痛，“你不希望回到从前？”

秦天璘负手而立，眉目悠然：“不想！”云素子神色凄切：“重掌人妖两界，重温前世鸳盟，这不比做一个被困的帝君好得多？”秦天璘神色坚定：“如果不是受太师父所托，我宁愿做回凡人。”

“那我呢？你就没有想过我么？”云素子不甘心的问了句。

他不觉看了看云素子，忽然为那双含情的忧郁的双眼而怜惜，见云素子失落的表情，秦天璘心有不忍，每当他触及云素子哀伤的眼神时，那些残存的前世记忆就开始攻击过来，不觉伸出手去，想安抚她的云鬓，恍然间，仿佛有种穿越千年的疼痛包裹自己。

“天璘。”

秦天璘的手尚未抚上云素子的鬓发，便听见凝幽的声音飘了过来，秦天璘循声望去，凝幽如清艳的百合，带着淡淡的微笑，从凝幽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喜怒，除了沉静还是沉静。秦天璘的手自然而然放下了，云素子的眼中升起一团失落，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秦天璘心中萌发出喜悦：“凝幽。”欣然走近凝幽，注视着她的沉静如水、浅淡若冰的双眸，一时竟语塞了。凝幽嗔笑道：“也不让我坐下？”秦天璘恍然大悟般，赶紧扶着凝幽坐了下来，云素子顺势也坐了下来，她给了凝幽一个淡淡的微笑，凝幽淡淡地回应着。

三人围坐在石桌边，气氛一下子就静默下来。

只见云素子与凝幽伸手去拿同一个茶壶，四目相对，皆淡然一笑。索性都放了手。凝幽的笑是山间的月，云素子的笑是涧边的花。

秦天璘夹在中间，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饶是他问心无愧，可是这样的场景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他伸手去执壶，先给凝幽倒了一杯茶，却见云素子也把玉杯递了过来，秦天璘微愣，索性也倒了一杯。他本有万语千言想跟凝幽吐露而出，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三人不动声色饮茶。

凝幽凝睇了秦天璘片刻，清灵眼波泛着关切之意：“今日……你没受伤吧！”秦天璘心中一热，忙笑道：“没有。你还是去观战了？”凝幽淡笑：“那是自然。”顿了顿，心有不忍：“只是场面过于惨烈，我想到了……”她正想说‘无忧界’，目光瞥到了云素子，顿时止声。秦天璘看着凝幽，神色凝重：“我也是。”

二人目光交汇，都知道了对方想要说什么。一切，了然于心。

秦天璘继续道：“只可惜我现在被禁足于此，无法去人间查看。”凝幽微微一笑，低头吹了吹茶波：“我来此之前，已经去了人间一趟，已将洪水淹没之处妥善安置，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暂且有了去处，你不必忧心。”秦天璘动情的握住她的手，感叹道：“凝幽，你真好，总能在我之前想到这些事。”月色破空而下，凝幽的眉眼在月下显得格外晶莹皎洁：“守卫人间百姓，也是我的分内之事嘛。”

看着他二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侃侃而谈，云素子的心中酸涩苦楚，难以自言。千年之前，她与天圣子何尝不是这般浓情蜜意，羡煞旁人。只可惜岁月流转，再次相见之时，他已心有所属，全然忘却茶下之盟。

闻得云素子一声叹息，秦天璘这才看向她，目中微露歉意：“云素子……”云素子敛了敛心神，目露悲戚之色：“我只是想到了一千八百年前，我们共度的那些岁月……”

凝幽继续品茗。秦天璘淡声道：“是你与天圣子。”云素子道：“有差别么？”秦天璘道：“我不是他。”他的目光灼灼而温润，在云素子看来，却带着近乎残忍的拒绝。数千年前，不也是这般威严而温润的目光么，只是那里还有无尽的爱意深深。

她不甘心忘却与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