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真是看在我照顾你的面上才是,我还希望十一你从此以后都这般待我。”
白卿云没在意沈澜君把玩他的头发,只是和沈澜君互相靠着,避免压着肩上的伤,闭上眼睛道:
“属下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
沈澜君错愕,他正想追根究底,但看见白卿云已是闭上双眼,心知十一亦是已经累极,便强忍住探询的欲|望,挪了挪身子,让十一靠在自己怀里更舒服点,下巴搁在十一发顶,在一片清幽的草木香中闭上了眼。
他自己也累得要命,闭眼没几分钟就睡了过去,思绪沉眠在黑沉的梦境中,像是失落在竹林重重叠叠幽静的影子里,竹影错落的小潭映出月下淡彩的霓虹,虹光浮动在草木清香之中,突然,虹光破碎了,他被人摇醒,耳边听见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在唤他:
“主上、主上……沈澜君。”
沈澜君蓦地从深眠中惊醒,他睡得太沉,醒来的一瞬间脑子还是懵的,看什么都有重影,等他终于回过了神,已经被白卿云从地上拉起身,沈澜君看着白卿云面上冷肃的神色,心下一沉,道:
“他们来了?”
白卿云点头,道:
“已经包围了这个山洞,他们应该与先前分散的人马会和,人数有五十人,正准备焚烧毒烟,想把我们逼出来。”
沈澜君心中更冷,这处坐落在天然山洞的道观若是被围了洞口那简直就是插翅难飞,更别提还要焚烧毒烟,若是洞内被毒烟吞没,那简直就是不留活路!
他按住白卿云正欲拿起长剑的手腕,神情严肃认真:
“十一,让我出去与他们交涉,我是认真的,这是唯一能够让你我活下去的办法。”
白卿云并未看沈澜君,将剑挎在腰间,然后看向沈澜君,道:
“不可能,他们不会让你活下去的。”
沈澜君看着油盐不进的暗卫,怒道:
“那你还有什么法子?你难道真想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是,十一你是厉害,可就算在你全盛的时候也没办法一个人对上这么多人!更别提你现在右肩上还有伤!这样的情况下你怎么还拿得起剑?!”
白卿云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
“我来为主上断后。”
沈澜君眼眶渐渐变红了,他握住白卿云的手,声音低了下去,含了一丝哀求:
“别去,十一,你会死的,你若是死了,叫我怎么办?”
白卿云回过眸来看向沈澜君,神情复杂,开口道:
“主上明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由我来为你断后,我只是一名暗卫。这世上断然没有主上来断后而暗卫逃走的道理,更何况……”
白卿云停顿一瞬,旋即缓缓开口:
“我的命与你的命相连,你身负母蛊,若你死了,那身负子蛊的我也活不了,但我若死了,则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
“怎么没影响!”
白卿云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澜君语气激烈地打断,沈澜君抓住白卿云的手用了劲,手背青筋毕露,神情激动又愤怒:
“你怎么能觉得你对我丝毫不重要!?怎么能觉得你的生死对我毫无影响?!十一,这么多日的相处难道你丝毫感受不到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我甚至都打算为你放弃娶妻生子的打算,想为你脱了奴籍,重新给你一个身份,好光明正大地向父亲坦明我对你的心意,十一,你怎么能不知道?你怎么能不在乎?!也许我之前确实做错事,确实怠慢了你,可我……”
沈澜君抱住白卿云,痛苦地低下了头,将通红的眼眶埋在白卿云颈窝里,嗓音哽咽,沙哑:
“可我现在对你的心都是真的,我真的喜欢上了你,真的爱你……不是那种玩物之爱,而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山盟海誓永不辜负的爱!你怎么能不在乎?!是不是我做得哪里还不够好?我改,我改还不行吗?!等这次回去后我就叫人取出蛊虫,你别去送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白卿云虽是有所预料,但万是没想到沈澜君居然想得那么远,竟然连不娶妻都想到了,也完全没想到沈澜君在心情激动之下将什么都和盘托出,可他心中已经拿定主意,任由沈澜君抱住他,但还是遵照人设,轻轻推开沈澜君,神情复杂道:
“你我都是男子,怎能……况且此时并非是谈论那些儿女情长的时候,沈澜君,不要再任性了。”
沈澜君瞪大了那双多情似水的桃花眼,因为眼眶红了,那双眼就宛如水做的棱镜,将沈澜君一切情绪都映照得清清楚楚,他又听见十一叫了他名字,知道十一此时说的是真话,心头怒火更胜,道:
“我这怎能叫任性?我只是不想你白白送死就叫任性!?你我都是男子又如何?我待你的心是真的,若我不爱你,那我还在这里苦苦哀求什么?!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不想让你死!若我真的不爱你只是对你逢场作戏,那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去送死?!
“十一,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我的眼睛,看看我的心!你若是怕我说谎骗你,我说了,我宁愿自己替你去死!我难道不知这其中的危险?但比起你必死的结局,我更想挣上这么一挣!我是在拿我的命来挣你的命,你又怎么敢说我在欺瞒你,我不爱你!?”
白卿云闭了闭眼,看着眼前愈发激动的沈澜君,他微微偏头,吻上沈澜君那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唇,这一下直接叫沈澜君愣住,他难以置信地息了声,直愣愣地看着白卿云。而白卿云等沈澜君安静下来才分开,他墨色的睫羽宛如盈着光,低声道:
“你不想我去死,正如我不想你去死一样。”
沈澜君红着眼睛,轻声道:
“那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了?”
白卿云勾了勾唇,这是沈澜君第一次看到白卿云的笑,原本清冷若霜雪美人的面容露出这样一个温柔的笑来,立时如春雪消融,仙人拈花一笑,动人心魄,哪怕仅有短短的一个瞬间,也依旧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目光,让沈澜君几乎看得痴了,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白卿云闭上眼睛,却没有回答沈澜君的问题,反是道:
“请主上恕罪。”
一股好似九天腊月针扎般的刺骨凛冽寒气登时袭上沈澜君心头,使他从那昙花一现般罕见的美色中惊醒,可他惊醒地太慢而白卿云动作又太快,仅是一个呼吸间就被白卿云点了穴道,无法动弹,更无法发出声音。
白卿云没有看沈澜君那双凄惨充血的双眼,抱着沈澜君绕道泥塑神像之后,那里有一个从山壁中凿出的隐秘空间,被神像后的木板遮掩,是白卿云方才观察道观时发现的,空间不大,但上有一处狭小的天井,空气是流动的,白卿云将沈澜君安置在其中,看着沈澜君那绝望的眼神,白卿云低声道:
“点穴能维持的时间有三个时辰,等三个时辰过去主上就安全了,届时主上发送信号与十二他们会和。
“属下这就去了。”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可听在沈澜君耳中无异于与洪天巨钟敲响,沈澜君眼中流露出焦急的情绪,想要阻止白卿云,可他压根没办法动弹,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卿云离开,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宛如飞蛾扑火般迎向必死的结局。
‘十一……十一……十一!!!!“
可任由沈澜君如何在心中撕心裂肺地呐喊,他的声音也传不出心中,他看着白卿云离开的身影,眼前瞬间起了血雾,绝望的情绪一点一滴的在心中蔓延,直到彻底看不见白卿云的背影的,那一点一滴的绝望瞬间化作滔天巨浪将沈澜君吞没,直直地抛入深渊之中,心脏更是直接被这股绝望挖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灌入彻骨的冷风,明明是夏季却冻得他遍体生寒,痛得他肝胆俱裂,眼前全是重叠的块状血雾与方才十一的那一抹笑。
沈澜君的心被一点一点的捏碎了,心痛欲死,却无法动弹,脑中却突然闪回十一今日待他格外温柔的时候,心中顿时明悟:
“原来……原来十一那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原来十一那时候就打算舍生来为他断后!可笑他那时候丝毫没有发现!可笑,可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等事后他才明白过来!若是能早一点,是不是就能阻止十一……
“十一……你别去!你别去……回来啊,别去……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他的眼尾流出两行清泪,双目赤红,犹如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