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需要一点证据。”
北斗抓住下一扇门的把手用力拉,看起来一碰就碎的木板门居然纹丝不动。北斗将手掌贴在门上,片刻沉默后说道:“不是这里。”
像这样封死的房间还有好几个。说话间我们走到了走廊尽头,这是最后两间房了。
北斗在这两扇门之间站定,直接拉开了左手边的门。房间内的景象简直可以说离奇,害得我差点就叫出声了。
这间房的窗帘遮住了阳光,整面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面具。原本应该安置书架的位置摆了一尊神像,凄厉阴森的神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好像在呼吸。这也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神像下供奉着三把长短不一的武士刀,每一把都堪称艺术品。
我走近了看,一滴水滴在我头上。抬头一看,天花板上居然贴满了符咒,红的、黄的、白的,层层叠叠,几乎侵蚀了整个天花板,连灯罩都被封住了。水就是从这些诡异的符咒之间滴下来的。
“啊啊啊要被诅咒了!”
北斗伸手接了一滴水,闻了闻又舔了一口说道:“自来水。”
“你不要什么都往嘴里塞啊!”
“这里的结构不应该会漏水,上面是不是有东西?你上去看看。”
北斗不等我回答直接将我举了起来。光线非常暗,我只能用手摸,感知天花板的异样。在水滴下的地方,我摸到浸湿的符咒中间有一处诡异的凹陷。这应该是一条直线,穿过了层叠的符咒。我顺着凹陷摸下去,意外地发现有一块区域正好被四条这样的凹陷包围。
这里应该可以打开。
我用力往上推了一下,那块正方形的板子就打开了,一个伸缩直梯垂了下来。
北斗走在前面先一步爬上去,我在下面听到了她惊慌地叫了一声Diable!
我也爬到上面,看到眼前的景象差点晕过去。
一个女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她身上连接着各种各样的管道和液体,就像一副被白蚁蛀空的油画。北斗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仪器上的心跳还在微弱摆动,我真的以为有人在制造生化兵器。
不过既然人是活的,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个女人的年龄难以辨别,就好像她从没醒来过。她四肢干瘦,眼窝深陷,面无血色,可长发仍然干净柔顺。
我开始想象她以前的生活,她是什么样的人,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和夏极会是家人吗?
一种没有缘由的悲哀牵动着我,我拉起她的手,看着手链从她骨瘦如柴的手腕上滑落。我想帮她,却不小心碰到了手链上的挂坠。蓝宝石碎成一块一块,碎块向后翻转,背面的花纹竟然形成了一幅图像。
图像上有一个婴儿,还有一双怀抱她的手。
这会是她的孩子吗?
我再碰了一下同样的位置,图案就翻转过去变回原样了。
“你们……”北斗疑惑的目光在那位女士与我的脸上游移,说道:“算了,没事。”
希望她能早日醒来。
楼上已经没有值得留意的地方了,这里就是一间没那么常见的看护房。至于这个沉睡的女人,想必有人比我们更加忧愁。
我最后看了一眼宛如木偶的她,祈祷着奇迹发生。
我们在这里浪费的时间比想象中多不少,源越清等不到我们,发消息催促。再拖延下去,夏极怕不是要直接来抓人。
那间诡异的房间已经没时间细看了,北斗拿出手机一顿乱拍,我们匆匆忙忙赶了回去。
“只说结果,马场信彦死了。”夏极说。
我们一回来就听到了这么关键的信息。
“死了?怎么死的。”源问。
“不知道,查不出来。”
“你的依据呢?”
“如果你愿意走下摩天大楼和真皮沙发到底下来看看,就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我说马场信彦死了,这是我和那个小鬼都认可的结果。”夏极指了指游星。
“他跟了我好几年,人挺能干的,可惜了大好前途。”源越清扶额,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然后他突然脸色一变,转过头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事没办完就死了,没用的东西!欠我的钱谁还……”
这幅阴狠的嘴脸刚好被我逮了个正着。
我就说吧,这家伙心黑着呢。一生气就剁别人手、割舌头、砍头,装好人装得再像也盖不住身上一股味。
“藏原,你们那边是怎么处理的?”
“暂时处理不了。最能干的那群人好像在抓外籍通缉犯,剩下的人也脱不开身。你们不知道吧,庭审还要继续下去。”
“你又拖住了?挺行的啊。”
“桐野家才是勾结清秋院罪人,花崎家不是。我见过……我知道他们的账务有问题,我指出来之后,同事们就去查了。”
“你见过?”
“我也是搜查官。”
源抬手示意她继续。
“要抓住他们的把柄很难,如果是搜查三组的人在的话还有点可能……但是,我觉得不一定非要逮住桐野家的问题。反过来说,只要能控制住他们的交易对象,结果也是一样的。”
“控制清秋院财阀?怎么可能。”
“在那些有问题的账务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支出——这都是在西区合法进行的。我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没有证据。如果我的推理正确,这件事说不定会成为公家在本世纪最大的丑闻。无论输赢,我的下场都不会太好看。哎呀,要变成太空垃圾了。”
“让他们永远闭嘴不就行了?”北斗突然插了一嘴,气氛有些尴尬。
“你以为这些个大家族只有几口人吗……全死了那还得了,上边乱了遭罪的可是我们。”我忍不住吐槽。
“说说看吧,你都发现了什么。情况合适的话,我也能在后面推你一把。”
“都是我的猜测罢了。源先生,听说过段时间有会有陨石撞击地球,我想去现场看看。”
“……我会留意的。”源越清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截止目前,无论是庭审还是找人都没有太大进展,不过确定了马场已经遇害,这倒是排除了很多不必要的可能。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大家准备解散的时候,源越清突然对我们说:“下周?可能是吧。正仪大人要办晚宴,我们要上台演出,顺便开发布会。提前通知各位,请做好准备。”
发布会啊……我好像很久没有参加过了。
演员和制作方的采访、剧中歌曲演唱,再加上一点小范围的演出,偶尔还会召开酒会,这些构成了一场完整的发布会。华樱座和细雪都是只有在上演重要剧目之前才会召开发布会,这么好的机会能在各大媒体的镜头前露脸,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我正想问问具体事宜,却发现好像除了我,大家一点都不兴奋。
不以为然的源和游星、神游天外的藏原、一脸烦躁的夏极和北斗,真的只有我在认真考虑吧!
临走前我突发奇想,想看看夏极养的马,于是我在源耳边吹了点风,他就忽悠夏极带着我们去了马房。
这匹马真的很年迈了,身材走形,甚至能看到肋骨的痕迹。它平静地咀嚼饲料,不曾看过我们一眼。
“哦——老头子。”北斗说。
“老太太。”夏极纠正道。
它浑身雪白,鼻子是粉色的。这样看来它就一定是真正的白马,而非卢毛。纯血马中白马非常罕见,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白马。
我们的声音没有打扰它的晚餐。它就像一个威严的老者,在小辈面前安然地展现着沉稳。看着它我仿佛看到了夏极的师傅,那位面容冷峻却难掩哀愁的剑士似乎正与我遥遥相望。
“它的名字是师傅取的吗?”我问道。
“它跟着师傅的日子比我还长。我也得叫她一声‘马前辈’。”
“它叫什么名字?”
“……‘重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