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四百年前,长得一模一样,也是,人死后……都跟生前一样的。”
绾烟似乎想起了自己师父生前身后的模样,神情有些呆滞,眼神都变得迟钝,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目光一片清明,“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你和林弄海的关系很好,你们经常同出同进。”
“后来,你频繁出入林府,身边……好像还跟着有一个小孩儿,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林摮知道萧外月跟自家祖上有牵连,要不然香火也不烧这么久,“恕我冒昧,你又如何那么确定,你四百年前见到的人,就是他?”
绾烟平静地看着他,“他要化形了,你知道吗?”
“化形?”
“佛意听禅可不是随便就能遇到的东西,他一点修为都没有,怪不得现在都未化形。”
“要怎么做?输法力吗?还是要修为?”林屋问,他的表情看似不在意,但微皱的眉头仍泄露了他内心想法。
绾烟:“你干嘛这么着急?枯藤叶,净瓶水,蒹葭粟,熬成汤喝了,什么时候化形了,什么时候就不用喝了。不要想着给他渡修为和法力助他化形,把你榨干了都化不了形。”
林屋默默记下。
绾烟顿了顿,又添上水继续煮茶,“等他化形之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了。”
林摮问:“再后来呢?你们怎么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师父……大概在林府待了一年多的时间,直到江湖上‘林家用蛊虫骗人’的谣言不再,她才从林家出来。”
“哪怕出来了,她也老是往林家跑,那一年的相处里,她应该是爱上了林弄海。师父越来越沉默,整天都把自己关在药房里,我很生气,去找过林弄海,当然,也遇到了他。”这个他指的是萧外月。
“他们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而且那时……林弄海的身体已经不好了。我那时还不知道,他手上有称骨钱,直到今天称骨钱意外现世,我才明白……”
“师父说,她要帮林弄海,好像是……要渡劫还是什么,师父没有告诉过我,有一日,我溜进药房,发现她在看蛊童的书,我知道她要干什么了——想用蛊童,移劫。用蛊术配合你们林家的算术,将一个人身上的大劫,转移到蛊童身上来。”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失败了。”
林摮:“你……又为什么甘愿成为蛊童?”
绾烟缓缓摸向心脏的位置,“这颗心,是我师父的。”
“我是师父捡的孩子,当时命悬一线,她把心给了我,她在自己的身体里中了蛊,用蛊养命。”
颂裳不懂这种情感,嘀咕道:“这就值得你自愿成为蛊童吗……”
绾烟眼有厉光,直射颂裳,“别以为,你在赖府做了几年的饭,我就不敢杀你了。”
颂裳还想顶嘴,被林摮喝住,未知他人情感,不要妄自评论。
“我被炼成蛊童后,师父给我种下了另外的蛊,能让我恢复神志。”
“移劫失败之后……他就死了,林弄海也不知所踪,我师父毕竟是凡人之躯,哪怕有蛊虫续命,也不能长命百岁。”
“但她始终不相信,林弄海就这么消失了,也就……苟延残喘了很多年。但人终究难逃一死,她怨念郁结,终化厉鬼……”
林摮已经听明白了,“所以你助纣为虐,以活人鲜血饲养她,就为了、就为了一个执念?我不相信你们这么多年,从来没去钦州调查过,我不相信你们不知道,先辈在四百年前就已经、已经……”
“已经灰飞烟灭了?我知道,师父也知道,可凡人也有一句俗语,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包括你师父,还有我林家先辈,能以凡人论处吗?”
绾烟神情落寞,“你也说了,只不过是,一个执念罢了。”
林弄海于师父如此,师父于她,亦如此。总归是,还算‘活着’。
“但是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从未要过女子性命,给了她们足够多的银子,让她们守口如瓶,只不过赖常明那个混账,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开始糟践那些女子,师父就杀了他,也是死有余辜。”
听到此处,阿九看向颂裳,仿佛在说,‘从你得到的情报没一个是真的。’
颂裳瘪瘪嘴,好吧,是他擅自揣测了。
自此,真相大白。
萧外月看着绾烟,轻声问:“敢问,我、我是怎么死的?”这话着实奇怪。
绾烟:“我记得……那段时间天气一直不好,应该是雷劫。”
这跟林摮查到的结果一样。
林摮指着林屋,“这个人,你认识吗?或者说,四百年前,你认识吗?”
绾烟摇头,“我对他的认识,仅限于知道他是林屋,与四百年前毫无任何关系。”
林屋瞥眼看向绾烟,呼吸滞了一瞬,然后恢复如常。
反正已经,失望习惯了。
一切好像有了眉目,一切又好像还停在原点。
林屋心情烦躁,起身走了出去,萧外月向绾烟行了一个礼,也匆匆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