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回忆了很多事,直到夕阳西下。
夜幕降临,温度骤降,双腿开始麻木,眼前发黑,冷气顺着毛孔刺进骨子里,他自暴自弃地想,要是就这样……那也挺好的。
后面他就晕倒了,但他感觉到有人把他抱了起来,他靠在那个人的胸膛,昏昏沉沉,那人将他放在床上,细心地擦了他的手
脚,盖好被子,又停留了许久才离开。
撕拉一声,木柴被划成两段,拽回了萧外月的记忆。
他顺着那双手看向林屋的脸,短短半年,他就褪去了孩子的稚气,他没办法从那种脸上找到小屋初见的半点模样。
这萧府中,除了他,怕是没人能这么轻松地抱起他。林屋一个眼神扫过来,萧外月急忙转头盯着灶里的火。
“景熙?景熙,你看着点火啊,全糊了。”萧母笑着责骂道。
“娘,我就爱吃糊的,那些都是我的。”
几人就挤在厨房里,或坐或站,一边吃糖糕,一边喝粥,一向严肃的萧楼也露出些笑意。
这一幕的温情陪伴了萧外月很多很多年。
半月后,萧母去世。
硕大的萧府开始变得死寂,萧楼也逐渐半隐退,不再过问朝堂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在佛堂待着。
唯一的好处是,他终于不再逼着萧外月相亲成婚了。
萧楼大抵也意识到,与其盼望他早日成家,不如盼望他能找个真心相待的人。
萧管家在萧府四十余年,从萧楼羽翼渐丰,到他成婚生子,再到萧外月长大成人,他见证了萧府的发展。如今,他这一把老骨头仍要扛住萧府,这也是萧夫人临终的愿望。
她这一生,都在为两个男人操劳。
萧母离世,萧外月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魂魄,整日酗酒,谁劝都没用,萧楼也不管他,林屋干脆带他搬出了这个伤心地,住进了当初相遇时的竹林小屋。
在这里住了大约十来天,萧外月终于不再整日浑浑噩噩,又开始了发呆,有时盯着面前的小溪,有时坐在屋顶上看着远方。林屋站在屋外仰头看他,斗转星移,这人全然没有当时的神采奕奕。
现已进入深冬,寒风凛冽,呼吸都带着轻微的刺痛。
萧外月对周围的变化毫不关心,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凭林屋摆弄:穿上厚厚的狐裘,怀里是烫手的汤婆子,会给他束发,强行拉着他去踩雪。
唯有林屋做好饭时,萧外月会很主动地等着吃。
林屋的厨艺都是萧母教的。
期间林弄海也来过几次,但萧外月就像是个没开口的蚌,他不知从何处下手,安慰人他属实不会,总感觉每次都在揭开对方的伤疤,后面干脆不来了,但是酒管够。
而且……他总感觉那个林屋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每当他靠近萧外月时,林屋就像是被人侵犯了私人领地一样。
明明被人强占了屋、地的人是他啊。
冬天彻底结束,万物开始复苏,一日早晨,萧外月被鸟叫声吵醒。
他从竹床上爬起来,林屋已经起床,他从窗外看到林屋正在练功。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天:他刚刚把林屋带回萧府,林屋睡在他的窗下,他们隔着窗对望。
“喂,我们回去吧?”
林屋刚打完一套萧家拳,他回头看,那人斜倚在门上,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好。”
萧楼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他如今已彻底功成身退,竟然也开始了养花遛鸟,每日跟萧管家下下棋、斗斗嘴,日子也就这么过去。
爷俩分别疗伤,谁都没有搭理谁。
这是萧母去世后,他们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萧楼简单询问了萧外月的近况,对方也一一回答了。
当时刚从塞外回来的黑猴子又恢复到了从前,看着好像还胖了些,萧楼望了眼林屋,这小孩当真不错。
父子间没有太多寒暄的东西,萧外月去佛堂拜了拜,陪萧母说了会儿话,摇着扇子准备去林府。
林屋跟在他身后,提起来的心直到这刻才算彻底放下。
“你为什么不喜欢林弄海?”萧外月突然发问。
林屋一怔,这是很长时间以来,他跟他说的第二句话。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转过身看着他,短短几个月,萧外月已经要略微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心中感叹长得也太快了,“我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林弄海?”
林屋垂眉,嗓音沉沉,“没有不喜欢他。只是你当时……意志消沉,我怕他刺激你。”
“是么,那你在竹屋,为什么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