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春夺躺着,舒了口气,又问:“你去庙里会给菩萨上香吗?闫秋礼每次来见我,都会给我带一个护身符,然后再放掉我一碗血。你知道他放血做什么吗?”孔祯愣住,手下没了动作,他咧出一个笑,那在孔祯看来不伦不类,孔祯突然有些怕他。“他们拿我的血喂养了一只孔雀。你说闫秋礼来找我,像不像进庙烧香?”
孔祯说不出话来,他冷不丁道:“你去把孔雀杀了。”
孔祯诧异,他忽而大笑,明明已发不出声音,他还是抬手拍了下孔祯的脸,说:“假的。逗你玩。”
地上头发乱作一团,孔祯眨巴眼睛,脑袋像榆木,弄不懂闫春夺话里的意思。
晚间吃药,闫春夺止不住的作呕,他吞不下。孔祯慌张的要去找太太,他叫孔祯别去,说是明日就好了。下人在门口张望,闫春夺知那是太太眼线,他实在无心应对。
孔祯又熬了一碗药来,灌进嘴里,要哺给他。他抗拒道:“不吃,走开。”
孔祯抱着他的脑袋,他病未愈,挣不过孔祯。孔祯把药渡进去,看他喉结滑动,才松开他。他又骂孔祯不知廉耻,孔祯没有脸红,只当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两日闫家上上下下都紧张,听说是流寇逃窜,闹得藤镇人心惶惶。
闫春夺两日未进食,太太只来过一次,请了大夫,说是气数将尽,太太难得慌张,要请在京的老爷速速归来!
孔祯把护身符埋在梨树下,闫春夺现在连药也灌不进去了,舌头有些僵,孔祯拿他没有办法。他再也说不出讥讽孔祯的话了,孔祯又想到宅院里照壁上雕的那只孔雀,疑窦丛生。他想是不是因为护身符不灵了所以闫春夺才无法进食。
他要去庙里求一个护身符。
孔祯出门前下人交代他不要走远,说流寇凶残,要小心提防。他说他只去庙里,很快回来。
那日天象怪异,他行至半途,阴云腾空而起,电闪雷鸣,雨顺势而下。他犹豫片刻,想起闫春夺昏迷不醒,便径直朝庙里走去。
路上行人稀少,雨打在身上隐隐发麻,恍惚间睁不开眼睛,只觉闪电如白练,劈得天地一个震颤。孔祯头也不回的踏上青石阶,一心只求菩萨保佑。
他不知道他走后闫春夺就已经断了气,丫鬟发现后惊慌的禀告太太。太太出现在西院,头一遭语带谴责的对闫秋礼说:“莫不是割重了?”
闫秋礼回道:“怎么会。兴许是那夜走水,惊着了。”
太太叹道:“这可怎么是好。”
雨针顺着瓦檐坠地,雷声隆隆,打得院内残枝败叶。孔祯踩着下山路的泥水,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来。他时运好,没碰上寇匪。可当他看到院内挂起的白灯笼,悬着心怦然落地。他听见路过的下人说二爷没了。
他赶忙从怀中掏出未被打湿的完好的护身符,心说那这又算什么?
算什么!
他茫然的迈入门内,却被迎面的丫鬟撞了个趔趄,她口中惊呼着:“活了!又活了!”
吓得,烛火盈盈,孔祯在满堂明亮之中,睃巡到一双漆黑的眼睛。屋外粼粼鱼瓦上,栖停着一只喜鹊。雨声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