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冷清了好些时日,太太才打起精神,不知从哪弄到些红樱桃,给各房派了去。本是喜事,可偏偏把西院给落下了。孔祯怎么会不知道,太太就是有意与他为难。中天道在这里养了这么久,她没来看过一眼,平日里见到孔祯也是不冷不热的,孔祯没好气,暗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樱桃吗?跟谁没吃过似的,送我嘴边我都不要!尽管如此,孔祯仍是为不平等的对待而感到气恼。
他拨了拨中天道的小手,自言自语道:“谁稀罕。我才不稀罕。”
孔祯没有人教,不知道所谓的妇道,他也不肯去讨太太的欢心,左右闫春夺愿意待他好,他也不算无依无靠。
正当他将太太给数落了个遍,忽的听见门外闫春夺叫他名字。他推开门,看见闫春夺正站在树下,白生生的一张脸,胜过三月梨花般,额上竟发起细汗,青色的筋隐在薄薄一层皮下,长衫撩起,里头兜的全是樱桃,手一招青筋就一跳。实在不成体统。孔祯在他的不成体统里怔了很久。
若是叫太太知道,又要训斥孔祯把人给带坏了。孔祯顾不上那些,闫春夺叫他过去,他步子像踩在棉花上,心咚咚咚的跳着。
闫春夺瘦长的指头捻起樱桃梗,英眉被热气蒸的愈发的黑,眼睛里也亮闪闪的,有一汪深情,温吞缱绻的叫孔祯张嘴。孔祯含住那刚从树上摘下不过一刻的樱桃,鲜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样不丑吗?”孔祯低下头,看到有烂熟的樱桃将他雪白衣衫染红,汁水洇开,花儿般绽着。
闫春夺道:“我给夫人摘樱桃,有什么丑不丑的。你只说甜不甜?”
孔祯用力点头,说:“甜啊。”甜到心坎里去了,不可能有比这更甜的樱桃了。
闫春夺笑道:“我好急,本来想回来拿了碗再摘,又不舍得你多委屈一秒。”
孔祯睁大眼睛看着他,心像化开了,软烂软烂的,骨头是酥的,身上一阵麻痒。冷不丁将他抱住,两人隔着半兜樱桃,鼻尖萦绕着一股甜气。孔祯在他颈窝处埋了埋,低声道:“从今天起,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樱桃。”
闫春夺立的端正,不由得调侃道:“是喜欢樱桃,还是喜欢给你摘樱桃的人?”
孔祯说:“喜欢人的心意,也喜欢人。”
闫春夺笑:“既然如此,先把这份心意领了去,免得被你挤坏了。”
孔祯这才想起来把樱桃敛走,两人坐在屋内,窗子半开,中天道躺着不哭不闹,他二人尝了樱桃,不约而同道,一定比太太那批樱桃甜。孔祯摸他的手,摩挲他的掌心,虽硬,却又很滑。孔祯知他手上没茧,料他摘的不很辛苦,也就放下心来。他反手捉住孔祯,道:“有模有样的摸完,就没有然后了?”
孔祯眼神示意他看窗外,除了栖停的鸟,闫春夺什么也没看到。孔祯不紧不慢道:“青天白日,青天白日啊。”
闫春夺附和道:“善哉善哉,我想念雀屏山了。”
孔祯脸一红,咕哝了一声,却也在想他所想,脸越发的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