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西是平原地带,山少水也不多,神医辛槐园将神医谷选址在一处山脚下,单是找这样一座难以翻越的山就花了她十年。自她成名以来,前来求医的人不计其数,所以特意选在这偏僻之地。
孔祯兄妹二人见过一回辛槐园,那时因孔祯面容已毁,只蒙了半张脸,辛槐园一看到孔祯的眉眼,当即道:“治不了。”
孔薇恳请她再看看,她无不刻薄道:“让他当他的丑八怪去吧。”
孔祯心如死灰,并不是为她不肯救治,而是对眼前的现状失去了希望,他只道找不到闫春夺这张脸是美是丑有什么关系呢?孔薇绝不肯死心,她找了一处房子,两人手上尚有积蓄,孔祯便整日待在家里不出门,小犬和狼陪着他。孔薇则上神医谷,对辛神医软磨硬泡。
辛槐园说什么都不肯治孔祯那张脸,嘴上说着什么太丑了不治,实则有一半是谎话。
孔薇那股劲儿跟孔祯以前倒有几分相似,尽管两人并无血缘关系,却是彼此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孔薇白天磨辛槐园,晚上回来跟孔祯讲白天的见闻,孔祯神情恹恹,总是在发呆,孔薇有些气馁,却并不说放弃。
他们走时并未告诉王满江,等王满江找他们之时,已经寻不到影子了。
中天道带着失明的闫春夺从水路转旱路,翻山越岭来到神医谷时距离端午已过去两个月了。中天道似乎又长高了些,初时他总牵着闫春夺的手,后来闫春夺叫他找一根拐杖来,充当盲杖,两人便不再牵手。他很独立,闫春夺待他更是像对待一个大人,他能下地跑以后,闫春夺没再抱过他。他以为他不需要那些的,直到这次闫春夺看不见,他才发现他对他这个所谓的舅舅充满了好奇。因为闫春夺在他眼中有几分变化莫测的神秘,这种神秘源自于不了解,他对人情世故懂得没那么多,所以暂时还没弄清楚。
辛槐园见来求医的是一名稚童,理所当然的以为那是一对儿父子,直到中天道叫闫春夺叫舅舅。闫春夺看不见以后仍觉日光刺眼,便叫中天道扯了一个黑布条遮眼睛。他在辛槐园面前解下布条,辛槐园两眼一瞪,丢出一句:“不治!”便闭门送客了。
中天道茫然的看了闫春夺一眼,问:“舅舅,她什么意思?”
闫春夺镇定自若的将布条系上,轻飘飘道:“你舅舅太丑了所以她不治。”
中天道一脸严肃道:“怎会如此,你又没有丑过她,她凭什么不治你。”
辛槐园声音远远传来:“臭小子!滚远点!”
中天道咦了声,琢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闫春夺说的多半是反话。不过众生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不分美丑,所以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制定出如此随心所欲的规则。难道漂亮的人就不该活在世上,样貌不出众的也要死去吗?中天道想他一辈子也理解不了辛槐园。
他舅甥二人只能择日再来,转身之际遇上一粉衣姑娘上门求医,闫春夺不明所以,中天道反倒盯着她背影思考。
来人正是孔薇,孔薇与闫春夺素未谋面,加之他蒙了眼睛,尽管身边有一孩童,她也无法往那方面去想。
中天道小声道:“舅舅,血。”
闫春夺割破手指,他径自取了一滴,抹于额心,中气十足道:“助我上青云!”
金光闪烁在孔薇背后,她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听见闫春夺平直道:“你非要喊那一嗓子吗?”
中天道又愣住,回说:“也可以不喊。”
“那就别喊。”闫春夺刚要转身,中天道情急的拉着他的手,说:“妹子!那是祯祯的妹子!”
这下轮到闫春夺和孔薇愣住,孔薇疑惑的上前,试探性的叫了句:“闫二哥?”
闫春夺手指一蜷,孔薇喜不自胜道:“我是孔薇。”
中天道见闫春夺不说话,赶忙道:“他是闫春夺,我是他外甥,祯祯在哪里?”
孔薇听他一口一个祯祯,并不去说他没大没小,而是兴奋道:“我带你们去见他。”
路上孔薇问闫春夺的眼睛怎么了,中天道简短说了几句,闫春夺显得很沉默,他平白生出诸如近乡情怯的复杂情绪,可他要去见的明明是一个人,一个他朝思暮想之人。
孔薇找的房子不大,除去东厨外,仍有三间房。她扣了孔祯的房门,一边拉着中天道离开,说是要给他做好吃的。中天道说他也想见祯祯,孔薇乐道,你晚点再见,先让他俩叙叙旧。
孔祯听到敲门声以为孔薇接着会进来,没想到她不吱声,也不说进,孔祯便慢悠悠的起身去开门。闫春夺早将布条摘了,只等孔祯开门。
门甫一拉开,孔祯看到门外人怔住,闫春夺闻声望过去,即使什么也看不见,他望的仍是孔祯的方向。孔祯呆愣两秒,旋即转身去拿桌上的面罩,慌里慌张的戴上。
“祯祯?”闫春夺摸着门框,不甚熟悉的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