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不大,比藤镇要宽要阔,可能是因为藤镇有山,而这里平坦至极,没有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大道上尘土飞扬,人语嘈杂,连嗓门儿都高了不少。
孔祯将马暂寄,他和闫春夺一路沿着南北走向的路漫游。熏风阵阵,孔祯牵闫春夺的手隐约冒汗。闫春夺看不见,孔祯不敢松开他,怕两人走散,那就麻烦了。
“握太紧了。”闫春夺出声。
孔祯紧绷的心情经这一路疾驰松下来了些,他道:“是吧,我也觉得。”
即便如此,他仍捉的紧紧的。大抵是想到先前两人走散,心有余悸,孔祯想他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这个镇子名叫拐子镇,由来不清楚,但见街上行人衣着朴素,想来并不是富庶之地。
孔祯牵着闫春夺去吃茶,这一路风很大,进到茶楼一角,孔祯自然而然的拍了拍闫春夺的衣服,那动作在外人看来像主仆,毕竟孔祯蒙着面,瞧不出什么身份。闫春夺一举一动慢条斯理,两厢对比明显。
小二上了壶茶便去跑堂了,孔祯为闫春夺斟茶,两人听到远处传来的戏声,均侧耳倾听。孔祯在行,一听便知,是讲那驸马爷弃糟糠妻娶公主的。不等他二人交流,忽闻一人道:“这戏唱第几场了?”
“第三天了。”有人接道。
“真是天下太平,戏都唱起来了。”那人语气听上去不冷不热,分不清是揶揄还是慨叹。
“真太平?不见得吧。咱都平头百姓,不说那些虚的,我就问你家吃不吃得起盐。”
那人脚踩长凳,人坐着,胳膊肘支在抬起的膝盖,道:“你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怎么盐快比上金子贵了?”
“还不是前几年的疫疾给闹的。产盐那些个地方,毁了一半多啊。打打杀杀,苦都叫咱给吃了。真是说句心里话,那龙椅上坐的谁,咱不还是一天三顿照吃不误吗?”
孔祯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看向说话之人,只见那人形象似一白面书生,这让孔祯想起温鹤鸣。同样是读书人,温鹤鸣就说不出这种话。毕竟真读书人又迂又酸,没几个敢说杀头的话。
“兄弟,你说这话可不对。龙椅上坐的自然是真龙天子,要坐别个造反的,草莽,妖道,我拐子李第一个不同意。”
“要说江南妖道也真是有本事,闹了四年,怎么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憋狠招呢吧。”
孔祯忧心忡忡的看向闫春夺,闫春夺似乎有所察觉,对着孔祯微微摇头,两人出了茶楼。日光毒辣,不便在外逗留,又潦草走了一会儿便急匆匆的回去了。
闫春夺想他们真是来错地方了,本想叫孔祯出来放松,结果又听到这个。其实,普通人对时局并不敏感,柴米油盐鸡毛蒜皮本就使人烦心,天下大事作为谈资也不过是要叫嘴皮子把这桩事给嚼轻了。正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忧也一日,乐也一日。
这天夜里又下起了雨,孔祯将小犬赶进窝里,这样雨就淋不着。雨起的急,接连的雨豆使夜色更为深重,哗啦啦的直叫地上黄泥溅脚。孔祯甫一直起腰,就见雨中一人影,匆匆自黑暗里走来。蓑衣斗笠,穿过雨幕,逐渐在孔祯瞳孔中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