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苍门并不是没有脑子,他们知道约在魔宫之中碰面是自寻死路,一举一动都会进入楚商禾的监视之中。
但铸剑炉建在山涧的一小片旷野之上,周遭山景与凌孤峰有着相似的构造,一看就知道是为谁而建。
楚商禾的心思昭然若揭,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住。
把种种线索穿在一起,很轻易就能知道他唯一的软肋到底在谁身上。
楚商禾对此不以为耻,反而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多。
接近日暮时分,他等在铸剑炉边,分神注视着日暮黄昏的光线在树影间变换莫测。
一边想着,魔宫紧挨凡人城镇,曲云州会不会认为此地嘈杂吵闹,不适合清修?
在曲云州说出改变他们关系的话之前,楚商禾就偷偷幻想过曲云州和他都活下来的场景。
即便是以师叔徒的名义,楚商禾依旧理所当然地认为曲云州会一直和他居住在一起,还曾经叫来薛晓,告诉他自己准备将魔宫迁移到更加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
那时的楚商禾还读不懂薛晓脸上那种无力的表情和言不由衷的沉默。
现在想起来......
倒确实是有些尴尬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他人倒是比他更先能看清这段关系的实质。
楚商禾想,亏得是师叔聪慧异常,察觉到了他们之间关系的转变。若不是曲云州点出来,他现在可能还被自己自以为是的认知蒙在鼓里,不知要让师叔受多少委屈。
脑子里进行着曲云州的赞美和想念,这已经变成了类似日常任务一样的东西,楚商禾已经学会不被这类想法占据全部的思考。
他分出神来关注了一下铸剑炉现在的情况,又看起来十分漫不经心地侧了侧脸,朝着树林的方向出声:“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藏。”
树林的暗处传出些许响动,听起来并不像是修炼之人发出的声音。
片刻后,一个人踉跄着从树林里走出来,唯唯诺诺地对上楚商禾的目光。
那人年龄约摸在四十来岁,皮肤黝黑,眼边嘴角尽是饱含风霜的褶皱,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特征,扔在人堆之中会马上消失那种。
但楚商禾认得这张脸,这人正是在他院子旁议论锅野果树归属于青苍门而不是这里的魔宫仆役。
中年男人依旧穿着魔宫杂役的统一衣服,对楚商禾的质问慌乱地不敢抬头。
“魔、魔尊大人,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他们拿我的家人威胁我.......”
他怯懦着动了动嘴唇,在楚商禾毫无波澜的目光下闪身让开,露出背后无声无息出现在原地的十数个仙修。
他们都穿着淡青色的衣衫,左肩上绣有青苍门的标志,看向楚商禾的目光是愤恨的同仇敌忾,尽是一些被煽动的年轻弟子,不见得知道青苍门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搞的那些蝇营狗苟。
楚商禾的目光如刀般集中在为首的中年人身上。
那人长着一张标准的君子端方的脸,端着姿态表情严肃,唯有看见楚商禾悬挂在腰间的剑鞘时,老谋深算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极快但又难以掩饰的贪婪。
楚商禾认出那张脸,是紫虚真人生前最要好的同门,也是他的师弟。
“又见面了,楚商禾。”紫虚真人的师弟说,声音中浸满虚伪,“按照辈分来算,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
楚商禾冷淡地看他一眼:“我早与青苍门斩断联系,再无瓜葛。能让我称呼师叔的,也只有曲云州一人”
言下之意,我管你是谁。
不记得,也不在乎。
那人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愤恨的神色,但稍纵即逝,很快被虚伪的笑意再次填满,这次多了些小人得志的倨傲。
楚商禾的态度说明他们的情报一点也没错——曲云州果真是楚商禾的唯一软肋。
“你已经是魔修,与仙修之间断绝关系也是应当。只有一点,曲云州的魂灯还在我的手里,若你想要,不如对我再尊敬几分。”
像是劝说又像是威胁。
楚商禾不动声色:“口说无凭,你如何证明师叔的魂灯在你手上?”
那人手掌一翻,一盏小小的油灯样物体出现在他的手心之中,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几乎无法辨别这灯还亮着与否。
楚商禾的神情却不动声色地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