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水花四溅，层层波涛荡开，雾气霎那挥散，好似狂风卷积巨浪。

桓九凌率先从堆积的池水中涌出脑袋，深喘过口气。

跟着，面前水花分开，赵庸破水而出。

白雾散去，晶莹剔透的水珠轻柔拂过面庞，他轮廓分明的五官被描摹得愈发深刻。

桓九凌一时看得呆了，不得不承认，赵庸的长相很美。

无关性别，他的骨相很优越，像件赏心悦目的工艺品，仅仅是摆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或许是由于少了部分男□□官的原因，那份美里多了几分阴柔感，但并不妨碍。

此刻他涌出水面，乌发尽湿，白的愈白，黑的愈黑，宛若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卷，皮肤细腻，密实长睫坠着水珠，轻轻一抬，珠碎心坠。

接着，仍在失神的桓九凌就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缓缓捏住了后颈，微凉指腹不轻不重地摁着，指节上的薄茧摩擦过细嫩肌肤，狎昵一般，所过之处纷纷战栗。

但桓九凌根本不敢往旖旎的方向想，后颈倏地僵麻了，一股透心的凉意直窜脑顶，他感受到了来自赵庸周身深切的杀意。

“桓小郎君想……”赵庸如水鬼般靠近，脱口的话与桓九凌呼吸撞在一处，琉璃净瞳深切盯着眼前湿淋淋的人，“溺死我？”

明明语气暧昧至极，可却听得人如坠冰窟。

“可惜啊，你还是不够心狠。”

他眼神忽地转冷，眉梢压低。与此同时，贴在后颈处的手指隐隐有收紧的态势，桓九凌大脑疯狂尖叫，不管不顾地喊起来：“公公！”

两只手抓住赵庸放在自己后颈处的胳膊，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努力，克制住浑身颤意，缱绻似的靠上去，扭蹭一阵：

“公公冤枉我了……我其实是想跟公公一起鸳鸯戏水。”

刹那间，周遭空气停止流动，唯余滴答的水声，以及桓九凌紧巴巴的吞口水声。

赵庸一挑眉：“我是太监。”

他并不吃这一套。

桓九凌：“……”

说这么大声干嘛，跟谁不知道是的！

“我只是在跟公公闹着玩嘛。”桓九凌语气软下。

才不是呢，他是想把死太监拖下来，卸了他的剑。至于说溺死他，这事可真是冤枉他了，他想都没敢想过。

桓九凌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大有认知，深知就算卸了死太监的剑，也打不过他。

他不过就是不想被人用剑指着，多吓人啊，还没礼貌。

赵庸没再听进去他狡辩的话，注意力全在指腹触碰的皮肤上。

很奇妙，一碰到他，脑袋深处亘久不变的痛楚就立刻消失了，跟前两次一样，

实在过于神奇，以至于赵庸忍不住在他颈侧来回揉捏。

捏着捏着，突觉这触感也很不错，蓦地来了些兴致。

手掌很快不再局限于颈后的一小片肌肤，一壁向下摸到后背脊骨，顺着抚了抚，另只手摸上桓九凌的脸，往外掐起。

桓九凌：“……”

像个人形手办一样，他默默任赵庸揉圆捏扁，忍受着。直到他手指再次往额头的伤处探去。

往日的疼痛令桓九凌条件反射地避开头，蓦地，后脊来回拨弄的手收紧，摁住了一小截脆弱易折的脊骨。

赵庸面上仍是笑着的，可桓九凌读出了浓浓的威胁，于是把退开的脑袋又主动放回原位，赵庸满意了，眼底的笑意染上几分真切。

浴室中半点声音都没了，只剩下时不时的水声，以及桓九凌强忍额头疼痛的抽气声，断断续续。

终于赵庸像是撸猫撸舒坦了般，停下了手底动作，捞起桓九凌飘在水里的墨发，笑道：“刚才便觉得你这头发不错。下次若想刺杀我，记得把这些都绞掉。”

桓九凌一脸疲惫地看着他捞起自己的头发，下一秒听到这话，顿时脊背发毛。

原来被发现是因为这个！

赵庸说完，作势要走，桓九凌忙叫住他：“公公，我爹娘怎么样了？”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绝对不能让它溜走。

赵庸回眸，像是刚从记忆里搜寻到般，低“啊”了声。

“你爹娘跟刺杀我的人有勾结，如今在淮宁府牢中关着。”

“不可能的！”桓九凌矢口否认，坚决道，“爹娘绝不会跟刺杀公公的人一势，一定是弄错了！”

赵庸也不着急走了，回过身，迫近桓九凌：“桓小郎君大费周章，便是为了此事？”

桓九凌骇然跌退，然赵庸步步紧逼，他很快退至玉壁上，后脊一凉，退无可退。

颤声说：“爹娘于我是极重要的人，我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凡是要讲证据，公公不可随意冤枉好人。”

他明明怕得要死，却依然坚持己见，这不肯服软的架势令赵庸想起了一个人。

身在宫中，但尚未体会人心险恶的自己。

摇头嗤笑一声，他很快退开，从池中抽身，水声晃荡之际，赵庸的声音虚虚实实传来。

“小郎君情切，我自是不会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