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九凌一阵头晕,不明白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是在说什么。
谁对他情切了?
他往前追出两步,水波荡漾,声声清脆:“那我爹娘—”
已经站上白玉壁的赵庸蓦然回身,上半身前倾,修长指尖挑起桓九凌迫切追望而扬高的下巴。
滴滴答答的水声在两人间蔓延,雾气弥散,桓九凌潮色的面愈发艳丽,眸梢一尾姝色,宛若朵含苞欲放的花。
桓九凌见他驻足,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谁知赵庸只是用指节顺着他下巴来回勾了一勾,接着便起身离开了。
他迷惘僵在原地,下颌处的触感犹存,桓九凌慢吞吞抬起指尖碰上那处,后知后觉这画面莫名的熟悉。
他撸三文鱼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桓九凌一身湿衣自然不能出门,二月底的天,他现在要是出去绝对会被冻成冰棍。
好在没一会儿,有人前来叩门,送来身干净清爽的新衣。
桓九凌迅速穿好出门,死太监已经不见人影了,而死太监身边的近侍站在外面,似乎是在等他。
元清见他果真从里面走出,没控制住表情,满满的惊骇从眼眶中溢出来。
这小郎君胆子也太大了些。
“那个,我先回了啊。”
元清回过神,立刻追上去:“等等。”
桓九凌眼神迷茫:“还有事?”
元清被问住,他其实没事,督公让他把人从哪来送哪去,他本该默默跟着他就行的。但他莫名没忍住,喊了他一声。
“……没事。”
桓九凌觉得他奇奇怪怪的,跟他主子一样,总说些没头没尾的话。是以装作没看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径直离开。
回到小院后,桓九凌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从黑夜等到白天,白天又等到黑夜,盼一个爹娘的消息。
他出不了府,身上还没有金银,根本无法联系爹娘,亦无从得知他们的现状。
唯一可以依靠的是方平,凭借他打探消息的能力,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可惜他身份低微,能够探听到的实在太少。
桓九凌心焦难当,最终坐不住了,选择主动出击。
这次走运,刚出门就碰上了个熟人。
元清才见完督公,正要出门办事,谁知半路突然闯出来个人,挡路虎似的将他给拦了下来。
“元清哥。”
一听这娇滴滴的嗓音,元清赫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露出满脸警惕之色。
桓九凌见套近乎不管用,便正了正神色:“你在督公身边办差,定然很了解他的事。”
元清:“不是,没有。”
桓九凌被拒绝得喉咙一堵,看他软硬都不吃,干脆破罐子破摔:“我爹娘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他们年纪大了,牢里条件那么差,他们怎么受得住!还有那些刑具……”
越说,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在脑海浮现得越真实,桓九凌顿时哽咽了,无法想象爹娘受刑的模样。
“什么牢?你爹娘不是在家好好待着呢吗?”
元清语气迷惑,完全不理解桓九凌突然找上自己,说着一通是要做什么。
“嗯?”悲伤骤然停顿,桓九凌呆呆看向他,木木重复,“我爹娘……在家?”
元清看他双眼泛红,眼下青黑,似乎是为这事焦虑不安许久。蹙眉思虑,觉得这事不算机密,便全盘托出。
“那天闹事的人里有你爹娘雇的人在,督公本是要把他们抓起来问问的,后来受雇的人在牢里看见督公大开杀戒,吓得连审都没审,便直接招了。”
“招什么了?”桓九凌脑子已经彻底停止思考。
元清:“说他那日受你爹娘所雇,为了把你带走。”
桓九凌眼瞳晃了晃,蓦地,一些被血腥遮去的画面复现。
原来,那竟然是爹娘雇来的人。
说不上什么心情,复杂得厉害,他既为爹娘无事感到开心,又为赵庸故意吓他感到气恼,更为爹娘想要救出自己而心酸。
多重情绪冲击下,桓九凌没忍住,眼泪唰地流了出来。
这一幕唬到了元清,慌忙掏出帕子递给他,半路才想起寻常人都对太监不喜,或许不会想要他的帕子,要收回的时候,突然被人抽走。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桓九凌声线发瓮,听着闷闷的,含了口清水似的,“还有你的帕子,闻起来香香的,有果子的香气,很好闻。”
他颤着眼睫,抬眼看来。因为才哭过,眼瞳被泪水洗得发亮,浅色的瞳不含一丝抵触地注视着元清,毛茸茸的发随风飘动,柔软得简直不像话。
元清只觉一抹烧热攀上耳根,要说的话顿时变得吞吐起来:“果香吗?哈哈,我总在怀里揣一个梨子,可能是这个味道吧,哈哈。”
“很好闻。”桓九凌特地把帕子放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笑颜骤绽,“我很喜欢。”
将这一幕完全收入眼中的元清心跳漏跳一拍,霎时理解了督公为何总对他网开一面。
他就像只没有攻击性的猫儿一样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