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那日你提的意见,恐怕今日这里就要沦为火海,哀鸿遍野了。”
桓九凌被夸得略略局促:“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你叫什么?”
在二人说话的间隙,一道话音插入,突兀地打断,很没有礼貌。
一转头,竟是那挑起事端的青年人。
他还没走,站在桓九凌的身后,见他转身,目光锁定。
桓九凌礼貌回道:“桓九凌。”随后问,“那郎君的名姓?”
“附不疑。”
姓附?
“好少见的姓氏。”桓九凌心里想着,不小心说出了口。
附不疑眼神沉下,眉眼间的阴郁转深:“见识短浅。”
后知后觉被骂了的桓九凌,愤而要回怼他,只可惜附不疑阴阳完,转身就走,十足干脆利落,很快消失在视线范围中。
“他!”桓九凌双眼怒瞪,“太没礼貌了!”
早知道就不帮他解围了!
“原来是陇南附氏。”程虎注视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这么说,难道附氏也是名门望族吗?”桓九凌眉心颦起,微微疑惑。
“是,也不是。”程虎目光沉远,徐徐解释。
“附氏族上以游医为生,历经百代,自成一脉,凡行医之人无一不晓。只是,族中有死规,不可为达官贵族,皇亲国戚诊病。”
桓九凌听到这奇奇怪怪的规矩,倒也不多震惊:“是怕惹上麻烦吧。”
“是。”程虎继续,“这规矩沿用数代,直到五年前,还是皇子的圣上,奉命出行陇南,镇压边境蛮夷,不想突然遇袭失踪。被发现时,圣上不仅安然无恙,身边还跟着个女子,后来才知道是陇南附氏的嫡长女—附贞。”
“是附贞救了他!”桓九凌瞪大双眼,一口咬定。
而听到这皇室八卦,元清元明不约而同走远了些,并肩背立着,目光分而看向不同的东西,屏蔽传入耳中的话音。
程虎不置可否,桓九凌更加惊讶:“她破了规矩,那附氏一族定不会认她的。”
“便是如此,所以附氏广而告之,将附贞从族谱上除名。但也因此惹怒了圣上,结下不世之仇,从此地位一落千丈,被各大医家所轻视。”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桓九凌难掩心中惊骇,这小说一般的剧情竟活生生上演了,任谁都难以接受。
怪不得附不疑会表现得如此激动,一大氏族因此陨落,为人轻蔑,恐怕谁都不会好受的。
“那附不疑跟附贞有没有关系呢?”桓九凌好奇。
程虎摇头:“具体的不知,他来时并未告知名姓。只是那日我骑马经过,见他在道旁为人请诊,于是就问他愿不愿意来这里帮忙。”
“他来了,”桓九凌顺着他的话,眉宇怔忪舒展,心底的火气瞬间散尽了,不禁感概。
“是个嘴巴毒,但心肠温柔的好人呢。”
解决了此间的事,桓九凌赶回去看赵庸的状况,比起昨日尚好一些,好歹能睁开眼坐起来,喝些水了。
“你去了哪儿?”赵庸饮过水,干裂的唇稍稍滋润,背靠坐着,没什么活人气息的脸庞面向桓九凌。
他还没赶得及问过元清元明,因而对桓九凌的行踪一无所知。
因着问话,桓九凌目光不由自主凝落在他面上。
不知为何,桓九凌总感觉赵庸这一病,整个人的气息都淡了,包括眉毛的颜色。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要化为烟尘,随风流逝了般。
面对他质询的语气,桓九凌心觉没必要跟个病人过不去,拾起帕子擦他嘴边的水痕:“去了城外。”
“城外?”赵庸瞳珠捕捉到什么,幽然竖紧。
干净的帕子接触水珠,瞬间洇湿了,桓九凌套着棉布的手柔缓压过,眉宇间舒色明显,语气闲闲。
“嗯,公公忘了,城外不是有个隔离区吗?”
骤然,手腕被人攥住,死紧,宛若被沉重的铁击打到一般。
“你去了那里!”吼声如雷贯耳。
桓九凌秀气的长眉收皱,吃痛变了神情,舒色温色一刹消散。赵庸清清楚楚地瞧见,骤然撒开五指,眼光别开,几分难堪地抿紧唇瓣。
紧了又松,吐字。
“……你不该去那里。”
握着手腕的桓九凌隐忍疼痛,听到这低下的话音,满腔怨念不忿霎时散尽。
他想,赵庸得了病,脾气差点就差点,自己多忍忍就是了。
抛开作痛的腕骨,撑落床畔。倏地凑近赵庸,细风携带,吹起落发。
蓦地,清甜的果香馥郁,充盈干枯的鼻腔,滋润心田。
他听见,一记俏皮的嗓音。
“公公,是在担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