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都的当天,赵庸早早等在了外头,等待的间隙,元清上前低声道:“督公,桓小郎君的事已经都调查清楚了。都在这信上。”
边说着,边要掏出袖子里的东西,被赵庸抬手挡下。
元清不解:“督公?”
“不必看了。”赵庸一令而下。
元清微露诧异,随即默默把那封信收了回去。
心想,督公这是又不在乎了?
门前停了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放要用的物件和衣服,一前一后停着,马儿扫着长长的尾巴,等待主人发话。
这前,院门内显出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前头那个走路慢慢,一小步一小步挪着。
只见他身形无比臃肿,衣物厚实堆在身上,仿佛套了个棉被般,脑袋上戴着绒帽,全身上下只有双眼睛露在外头。
宛如只胖熊,步履蹒跚地挪动着。
元清被这一幕震惊,赵庸神情如常,甚至可见几分愉悦飞上眉梢,挑高一边,笑道:“可还冷?”
裹了太多层,桓九凌说话都费劲,左右扭动脑袋,粉红脸颊被层层衣物挤得嘟起:“真是的,公公干嘛要这样,我都走不了路了!”
声音闷闷的,颇有种娇嗔的意味。
少年粉面娇憨,赵庸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很是愉悦地弯了眼眸,向他伸出手。
“来,九郎。”
那只手距离自己遥远,桓九凌挪啊挪,好容易挪到跟前,眼睫垂低,专注盯着那只白净的手。
众人眼里,他纤而长的乌睫铺落,在洁白如玉的面上落下阴影,遮去了清柔的瞳珠,让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就在几人都等待着他搭上那只手的时候,“啪”一声脆响,桓九凌不留情地拍开那只伸在眼前的手。
一击之后,所有人禁不住屏息。
“哼。”
一声不屑的气哼从鼻腔喷出,桓九凌扭脸,几分傲娇。赵庸不仅没动怒,反倒是露出了笑容,暗泽眸光映着他那张娇俏的面容:“九郎脾气见长。”
“那也怪公公,都是你的错。”
当着众人的面,桓九凌说出这样的话,足以令所有人嗔目结舌。
然而更让人震颤惊讶的是赵庸的态度,他丝毫不见怒意,唇角挂着春风拂面的笑容,再度抬高掌心。
“好,我的错。来,手给我。”
哼,桓九凌哼出口气,厚重的衣物摩擦,蹭到被咬过的地方,掀起刺痛。
该死的!
耳廓隐隐约约烧了起来,那位置实在尴尬,再者又想起夜里那奇奇怪怪的感触,实在是有如百虫在爬,却又无从搔挠的无力感。
当着大家的面,不好再拂赵庸的面,省得他生气了不给自己搞果子吃。
于是将手搭在他掌心,五根手指旋即收起,把握住桓九凌的手掌,微微的泛凉,跟握着上好的玉器一样。
到了马车上头,桓九凌刚坐稳,听见马车外传来唤声。
“桓兄!”
这山阴城,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唤自己,桓九凌面上一喜,到底是在疫区里一起相处了多天的人,这情谊不亚于生死之交。
当即要推开窗子,然而错眸时,触上赵庸定定落来的黑瞳,马车里透入耀眼日光,桓九凌看清他眼底,没太多情绪,但那一双墨黑的瞳,看得桓九凌莫名心虚,有几分慌张。
就跟背着丈夫私会小情人的妻子一般,刺激又深深的害怕。
“可以吗?”桓九凌小心,眼神满是期待地问他。
赵庸不言不语,眼神沉暗,再度深邃,眼瞅着是不高兴了。
桓九凌太了解他了,抓住他的手:“求求公公了,以后都见不到了。”
“桓兄。”
又一声呼唤,已经是来到了近前,隔着扇车窗。
桓九凌眼神转过,再回转,几分焦灼:“公公!”
赵庸反过掌心,把握住他的手,牢牢攥在掌心,轻“嗯”了声。
算是许了。
桓九凌由他牵着手,单膝跪上软榻,月白长袍垂洒,素手推开窗户,笑盈盈探出半个脑袋,宛若漂亮的蝴蝶般翅羽轻颤。
金片般的日光洒下,泼在他白净的面上,一弯清眸似圆月。
“程兄!”
程舒钰长身玉立,温雅依旧,元明元清挡在他之前,与马车有着一定的距离。
桓九凌眼神转过,旋即看到了另个人,很是出人意料:“程指挥使!”
程虎浅颔首回应,面容端肃,一如既往的话少。
程舒钰扬声:“桓兄,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若有机会,你我把酒言欢。”
“好!”桓九凌肉眼可见的激动,将另只没被束缚的手伸出马车,用力晃了晃,“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话音落,脸色忽地一变,眼睫重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