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庸手指托着下巴,眼眸眯弯,黑密长睫像把蒲羽盖着眼睑。
“那我送你的镯子你也没戴?”漆黑的视线一同扫过去,在桓九凌的袖口处停留。
这是真没戴,桓九凌回得理直气壮:“不想戴,那么沉,怎么戴啊!还不好看。”
“是我考虑不周了。”赵庸笑起来,脾气很好地问,“九郎才考完春试,想要什么礼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要,我要回去睡觉。我好累。”
“什么都不要?”说话时,叹了口气,神情显得几分落寞,“那真是不巧了。在你参加春试的时候,你爹娘来了建京,想探望你。我本跟他们说好,明日见一面的。”
桓九凌阖着眼假寐,本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听到后面,心脏一坠,登时张开眼睛,激动道:“爹娘来了?!”
一猛身扑到他旁边,抓着他胳膊:“爹娘真的来了?!”
眼神晶亮发光,仿佛暗夜中依旧明亮的繁星。赵庸蠢蠢欲动,有点想亲他。但是鉴于桓九凌现在对自己的堤防,只用指尖点点他额头。
“不是喊累?”
“不累不累!”头甩得飞快,头发都乱了。
那是爹娘,许久不见了,好想他们。
“不累也不行……”
桓九凌眼神一暗,撇嘴。赵庸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你爹娘也要休息,总不能现在打扰他们吧?”
是哦,爹娘一路奔波,定是很累。现在过去寻他们,他们指不定还在睡着。
“那就明天?”
赵庸含笑,指尖滑过眉宇间,在鼻梁上轻刮:“说的就是明日。”
转日,桓九凌见到了爹娘,一家人好长时间没见,情绪控制不住,泪水霎时夺眶。
桓九凌甚少离开父母,在父母眼里又是个痴傻的,生怕他磕着碰着,惹人不喜。
然而这次一见,发现儿子不仅看着精神很好,而且连人都长胖了,一时开心得忘了抹泪。
“我儿看着竟比在家时都要胖乎。”桓母两手捧住儿子的脸,脸颊上的肉被迫嘟起,面团似的。
“是胖了。”桓父在一旁笑着附和。
赵庸搁下杯盏,不言不语,静静看着被母亲挤成面团的桓九凌,眉眼间漾出柔和的笑。
“娘、娘……”桓九凌难为情地低喊,“我又不是小孩了。”
“说的什么话,在娘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说话间,仆从端着盘糕点上来,放在桓母和桓九凌中间的小桌上。
是花瓣酥。
“娘,吃这个。”桓九凌趁机把脸挣出来,捡起块花瓣酥,眼疾手快地塞她嘴里。
桓母被堵了嘴,下意识用手拿住,咬下一块。桓九凌也跟着拿起一块,大口咬下,甜滋滋的豆沙混合着酥皮,香糯非常。
桓母吃着吃着,眉头一蹙:“九郎,你何时喜欢吃豆沙了?”
咀嚼的腮帮子停住,桓九凌眼神诧异。桓母盯着他手里吃的就剩一小块的饼子,奇怪道:“你不是从小就不爱吃豆沙吗?每次娘给你做,你都会哭闹。娘就给你换成别的,总算不哭也不闹了。”
一时间,桓九凌成了场中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手里的花瓣酥变得棘手,想扔又没地方扔。
该死的,犯了个大错。
原身居然不爱吃豆沙。
“哎呀,娘,人长大了,胃口也会变的。”桓九凌捞住娘亲手臂,边撒娇边试图把这事给糊弄过去,“我从前还不爱读书呢,现在不是也去参加科举了?”
桓父颇为认同:“是啊,我儿变了很多。从小你就比同龄人迟钝些,总容易受人欺负。原先为父还担心不已,上次疫病,我儿临危不乱,前前后后帮忙出力,竟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叫人认不出了。”
越说越离谱了,再这样下去,会惹人怀疑的。
“爹娘,你们仔细看看。”桓九凌忽地站起身,在他们眼前转了一圈,“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眼前的青年面颊红润,气色状态都是顶好的,皮肤光泽,穿在身上的衣物肉眼看见的名贵,乃是江南千金一匹的苏绣。
再不用提腰间挂的,颈上戴的一应物件。
“我儿过得……很好。”
桓母嗓音哽住,鼻头发酸,一滴泪溢出。
被强行带进太监府的时候,他们在府上吃不好睡不踏实。后面断断续续见过儿子几次,虽然看他嘴上说过的不错,可心底总有忧虑。
后来儿子被带去建京,他们更是日夜挂系,生怕他受一丝委屈。今次一见,胸腔中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
“娘,怎么又哭了?”桓九凌看到母亲落泪,急急凑到她跟前,为她拭泪,“儿子真的过的很好。”
“娘是高兴,高兴的。”
坐在主位的赵庸倏地起身,静静朝外走,没打扰正在母子情深的两人。
桓父留意到,长舒口气。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现在唯一的“外人”走了,事态就不一样了。
“九郎,现在屋里没有旁人。你告诉爹,你想不想逃出去?”顿了顿,声色变得严肃。
“上次爹娘失败了,可这次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把你给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