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钟响,“嗡”地砸入桓九凌心底。
突然就不敢与他对视,桓九凌紧张攥住袖摆,低下了目光,但并没有躲开头顶那只手。
那面具最后是放在了赵庸那里,算是送给他的礼物。
谁叫他表现得那么可怜,如果不给他,感觉他会一直记挂着这事。
舒舒服服玩闹了几日,很快到了揭榜的时候。
那天桓九凌并没有多么在意,他心知自己考不上,考试时的情况,他清清楚楚,胡乱学习的一阵子,根本抵不过人家潜心苦读数十载的努力。
所以他心态很平,当天去礼部贡院外看榜的时候,都是被爹娘拽着一起去的。
正好赵庸早起上值,就给他们准备好了马车。
到的时候,贡院外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前来看榜的学子争先恐后,争破了头往外墙上挤,上面四张摊开的黄纸,书写着及第学子的名字。
桓九凌彷徨着,根本挤不进去,离得有些远,还看不到黄纸上的内容。
于是就想着等会再去看,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再说。
正等着的时候,突然有人高喊了他一声。
“九凌!”
抬头一看,是梁相宜正挤在人群中,站在最前头,越过人群的脑顶,冲他高兴招手。
好几日没见,桓九凌笑着回他,挥了挥手。
“是同窗的学子吗?”桓母温声问着。
“是,一起在这边念书的。”桓九凌转头跟她说话。
远处的梁相宜突然兴高采烈地呼喊:“九凌,你中了!”
什么?
桓九凌诧异地扭过头,看见梁相宜开心地又蹦又跳,大喊道:“你中了!”回头指身后的黄纸,“上面有你的名字,你中了!”
一时间,周围人的眼神全都聚了上来,桓九凌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昏了脑袋,像断线了般,难以回神。
“我儿中了!”
“九郎,你中了,我儿真棒。”
爹娘激动的话音在耳畔响起,传到耳中却像是隔着远远的距离,穿过水一般,虚虚实实,听不真切。
“恭喜。”
“这位学子可真是年少有为,恭喜恭喜。”
“恭喜啊,夫人老爷有此儿,祖上大喜。”
此起彼伏的祝贺声将桓九凌团团围住,一个浪头拍上来,桓九凌骤然回神,一切声音变得清晰,钻入耳底。
“我、我中了?”
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胸腔中的东西砰砰狂跳,生怕这是一个美妙的梦。
桓母在一旁笑着回他:“是啊,中了中了,我儿太厉害了。”
狂跳的心落到实处,桓九凌禁不住欢欣笑出声:“我中了,我中了!”
这时,梁相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桓九凌面前。
“梁相宜,你看见我名字了?”一看见他,桓九凌忙冲上去抓他胳膊,紧张地手指发抖。
梁相宜露出个笑容:“看见了,清清楚楚。你中了。”唇角的弧度略显奇怪,仿佛是勉强在笑。
想到什么,桓九凌又问:“那你呢?”
“我……”梁相宜一时没了话,笑容渐退,很苦涩地说着,“看来今年运道不好。”
“你没中?”桓九凌有些惊讶。
在书院的时候,梁相宜的功课往往是比书院中大部分都要好的,常被夫子夸赞文采,言他有状元之才,乃是奇才。
这样的人,居然没有及第,怎么会……
“是不是看漏了?”皱眉说着,他便要往前去,“我去帮你看看。”
胳膊被拉住。梁相宜干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确实没有我的名字。”
“是不是弄错了?”桓九凌还是不愿相信,凭梁相宜的学识不可能不在榜上的,就连自己都……
“我们去贡院问问。”
“九凌,”
握住胳膊的手微使了劲道,桓九凌看见梁相宜摇摇头,面容一瞬失色,变得极为脆弱:“不必了……”
桓九凌骤然哽住,梁相宜家中贫寒,来建京赴考,没有钱住在好的地方,只能睡在普渡寺中,每日勤勤勉勉,除了学习,几乎没有在做别的事。
他为的就是这一次科考,把一生的努力都用在了这上面,然而却没有得偿所愿。
桓九凌无法想象他此刻该有多崩溃,沉默着,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不是说好一起去普渡寺还愿吗?不如就今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