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煦带着凌云和薛情,一早就出来寻地方。
薛情看着颜煦在石墩处挠脑袋,质疑道:“你到底行不行?”
颜煦作为几人中对寿县最熟悉的一个,他自告奋勇带路,却带着二人一直兜圈,这已经是第三次看到同一个石墩子。
他疑惑嘟囔:“我记得是以此处为界,分东西南北,怎么不对呢。”他围着石墩转圈,好像这样就能弄清方向。
薛情见状,让他一人琢磨,自己则独步走上一旁的小桥,眺望远方。
日出希冀,辉映在流水中。两边的石板路青中带着暗沉,像是等待阳光的轻唤,一切美得不可思议。
“真好看”,薛情忍不住感慨,“若是他们能有心欣赏这般景色就好了”,她无法忽视路上饥肠辘辘的百姓,他们时刻愁着吃穿,哪有闲情逸致看风景。
凌云跟到薛情左侧,两手架在桥石上,宽慰道:“此间事了,一切会恢复如常的。”
薛情叹一口气,转头看向凌云:“这世道,‘如常’也不过是温水煎熬罢了。”
她回忆起来:“你不知道,我曾在槐县待过一段日子。那儿的县令已算得上是极好的了,可百姓的日子却算不得安逸。劳作整年,收得米粮几车,交完赋税便只够果腹了。”
凌云无法否认,他也曾是苦命的百姓之一。
“我们如今还救不了重国,不过眼前的寿县,我一定要救下来。”薛情便是说给凌云听的,毕竟她还少不得借这个镇国大将军的力量。
薛情一直在想。她来寿县,更多的是因为此事已然闹大,被摆在朝堂之上,引到自己注意到罢了。但完成这件事,绝不是路的终点,只是个开始罢了。若想铲清积弊,就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突然,颜煦的声音打断薛情思考:“这边!”
“你确定吗?”薛情闻言下桥,凌云也跟过去。
颜煦笑得自信,指一个方向:“这次准没错,就是这边。”
薛情顺着方向看去,眼睛亮起来,“我知道是哪边了”,毫不犹豫往里面走。
不远处正是几人熟悉的面孔。庄茂护着魏娘子,从里面走来,两手环着她,生怕她有所磕碰。堪称是壮汉身子,温柔心。
二人当真是恩爱有加,令人艳羡。
魏娘子先看到几人,惊喜道:“怎么在这儿碰到你们了。”
虽然走了些弯路,但也算误打误撞找对了方向。
薛情关切看向魏娘子独自,问道:“近日身体可有何不适,孩子还好吧?”
魏娘子面色红润回道:“他这才多大,我都还没有什么感觉呢。公子咋和他一样,担惊受怕地”她嘴上嫌弃庄茂太小心,实则语间尽是幸福。
薛情说出此行目的:“劳烦魏娘子,带我们去见王四。”
魏娘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带着几人来到王四的院子。
王四出去了,几人便在坐下来等。不出半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年轻声音传来:“听说几位大人找我,是做甚?”王四来了。
颜煦不曾起身,道:“救全城百姓性命的大事。”
王四不当这话为真,爽朗大饮茶水一杯,掷地有声:“我只是个平头百姓,这种大事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大侠来做吧。”
凌云眼神一凝:“这是大事,不容玩笑。”
王四不太强壮,但皮肤的黝黑为他稍加些威武,看起来不算瘦弱。
上次见面,薛情只当他是个普通衙役,如今再仔细看,他痞中坚毅,不失有一丝英雄气概。他不加犹豫,拒绝道:“总而言之,我不参与。”
薛情倒是惊讶,问道:“我们还未开口,你怎知我们要做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他的眼神忽添几分睿智,看着几人。
颜煦闪躲他的目光,感觉在他目光下太赤裸,被看穿。
这架势颇有藏拙之意,薛情更想一问到底了。
王四要再倒水喝,薛情却夺过他的杯子:“你指望闭口不言来保你自己的命,可若是城没了,你身为其中的百姓,你要如何活?”
昨天夜探衙门,发现三人的就是王四一行人。薛情那时就意识到,他明明可以悄悄包围,然后一网打尽。但他却故作其事,打草惊蛇,让三人有足够的时间逃之夭夭。
他干脆放弃喝水,黯然垂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情极其肯定:“你知道。”
王四眼神有些慌了,嘴仍紧闭。
薛情:“我们就是为寿县而来,不像那衙门里那两个,他们身后还有其他人。我们身负皇命,身后的是皇帝,所以我们没什么好怕的。”
王四轻笑几声,觉得可笑,悲愤道:“皇帝?他若是个好皇帝,百姓又怎会沦落至此。他偏信那占算之术,千万民脂民膏入那钦天院,怎未见上天垂怜,给个好天色。现在反倒是旱涝成片,朝廷应之不及。”
“我想改变这世道,可就连乡试都无法参加。若是那皇帝有眼,何不来将那狗县令砍了,如今还让他安逸待在牢中。”
改变世道吗?
也不是不行。
薛情听完,忽而手肘碰了碰凌云,挑眉问道:“凌将军,改变世道,你敢吗?”
“有何不敢。你敢,我作陪。”凌云一口答应,毫无犹豫。
薛情眼神坚定,告诉王四:“我们就是来改变这世道的。”
颜煦听着听着,却觉得不对了:“不是吧,你们光天化日之下,你要造反?”
薛情实在是无言以对:“造个屁的反啊,这叫救民于水火。”她一时忘记颜煦不会武功,轻轻一推,他便从小板凳上滚了下去。
他屁股还在地上,目怒圆睁指着薛情,雷霆小怒,吐出一字:“你……”
薛情扯出抱歉的笑,将小板凳扶起:“你……不,我手力太大,快坐回来吧,颜公子。”
颜煦拍拍衣裳的尘土,坐回小凳子。
凌云只想降低风险,在回禀兴帝之前弄清楚这些事情,免得留下隐患。
他对王四说道:“这样吧,如果你给的消息足够有价值,我帮你把那狗县令除掉。”
这样一来,王四反而不知说什么了。他的本意不仅仅是杀掉一个县令这么简单,他要的是山河清明,百姓无忧。
再三犹豫,他问:“此间曲折非同小可,你们当真要知道?”
三人点头,只等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