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模样,简直见者心酸。
特别是李盛门下的、以及谢颂相好的那些好友,几个人又开始勾着腰帮忙一起捡。
落九州就全程未置一言,一直静静地看着。
直到殿内一下又跪趴了几个。
那几个官员本来是见着李尚书年岁大,弯腰劳累,又是为了自己的好友说话才累得如此地步。
所以一时没忍住,就上手帮了点小忙。
可帮着帮着,捡的时候,自然也就无意间看到了一些证词:那人跟谢公子七八分像,那人养在宰相府,那人被三公主带回去……
每人零碎几张,却看得他们冷汗都滴下。
他们几乎瞬间意识到,如果这证词成真,这证据真能窜成一条链,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盛此刻拿着那些纸张的手也有些微抖,像是被这纸上所说给震惊到了似的。
但是许久后,他还是道:“谢相这二十多年来,为落朝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此事未必成真,请陛下圣裁!”
此时几乎整个朝堂的人都跟了出来。
许是想到这些年来谢颂的所作所为,都道:“请陛下圣裁!”
落九州听着底下一声接一声的声音,对着那群官员环视了一圈。
终于,她道:“那既然大家都替谢相求情,那就免去谢相牢狱。”
落九州的视线定在了谢颂身上:“宣朕口谕,谢颂闭门思过,府门外由禁卫巡逻,待朕查明事情真伪后,再做决断!”
“此外!”落九州高坐在龙位上,眉眼凌然。
“派人前去三公主府问话,若沈厌在府上,就将其拘拿。若不在,就等,等三公主回来了,再行问话。”她的话音中间顿了下,几乎没人注意到。
……
伴随着此令落下,宰相府被禁卫军团团包围。
随之升起的,还有百姓间的流言。
“听说了吗?谢相一家犯了欺君之罪!欺君之罪的原因,居然是谢相除了谢乘风谢公子外,还有个儿子!”
“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话?”
一人明显是谢乘风的忠实拥趸,听到这话立马刮了他一眼,“像谢公子这般明月高洁之人,若真有兄弟,那咱怎可能从未听说过。”
“真的!”那年轻汉子道,“当时一姑娘带着那公子出街,李家小姐都见过呢,模样跟谢公子是一样一样的。”
妇人也听过这个传闻,脸上正有些怔愣。
就听远边忽然喊来一句:“你们快去看呐,宰相府被包啦!”
原本信的、不信的,大波百姓一时都涌向了宰相府的那条街。
宰相府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但尽管那样的不通、那样的人挤人。
大家依然都能看见宰相府府门面前,站着的一溜的官兵,以及跟官兵泾渭分明、乌泱泱的百姓。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难道,那事儿是真的?”
声音放得很小,像是怕人听到。
原本还能像笑话一样宣之于口的,这会儿倒像是成了一个不敢去触及的秘密。
因为直到此刻,众人目睹着眼前这场景。
一个可能是现实的猜测,浮现在了每个人的脑海——谢相不会除了谢公子之外,还真有个儿子吧?
冒出这个问题后,众人一起抬头,茫然地看向了前方宰相府的门匾。
不知想到了什么,人群一下炸了起来:天啊!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落朝一直有一个很明确的规定,这个规定甚至皇城里每一户的百姓都知道。
朝中官员,无论品阶大小,凡是家中有儿子的,就必须参与每三年一次的大选。选不选得上倒是另说,但至少得先把儿子送进去。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你家里面,只有一个男孩。
出于某些历史遗留原因。
当朝女皇曾特意声明:若家中只有一个男婴,父母可以自行留于膝下。
但当朝的官员那么多,大家闲着的时候还真就认真盘了盘,结果一盘就发现——大点的官儿里面,就好像只有谢颂谢宰相一家,只有一个儿子。
其他的像是李尚书,女皇从他众多的子孙里,选了一个挺有才的入了宫。
而刘将军,一共两子,女皇又把他的长子,指婚给了大公主。
唯有谢乘风谢宰相之子,女皇始终没有打过他的心思。
就连当初三公主痴缠谢公子,非要女皇将谢公子指婚给她的时候,都被女皇严词拒绝了:“谢相就一子,一直寄予厚望,你还是早点放下你那些心思。”
天知道那可是一直被陛下捧在手心!还为了给她祈福,大赦过天下、严禁过七日不得杀生的三公主!
但无论如何,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虽然三公主还是堵谢公子堵得厉害,但至少明面上已经过得去的多。
只是偶尔百姓们心里也会心想:幸好宰相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不然谢公子就要遭到三公主毒手啦!
但是,直到此刻。
众人看着前方人高马大的巡逻官兵,又回想着流言里的那些内容,他们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在打转:欺君可是要杀头的!甚至还是要牵连同族的重罪啊!
……
而此时,在被众人担心着的、重重包围的宰相府内。
女皇并未对谢颂他们的仆从、吃食有特别的什么苛待,只是谢颂却依然连杯中的茶水都喝不下去。
终于,他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王若华。
手指因为即将说出的话有着无意识地震颤:“夫人,那戴面具的孩子……真是我的子嗣吗?”
王若华拿筷子的手有些不稳,却还是捻了口鱼片咽了下去:“不是。”
她慢条斯理的,表情沉着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