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回忆梦里那个医生的相貌,却几乎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记得他与叶潾相似的紫色双眼,瞳孔尖利如针。
一旁的李太太仍在絮叨,屋里没开灯,因此光线黯淡,在昏暗的微光下李太太用手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把两腮捏起又放下,原本恢复紧致的皮肤竟然如同胶泥一般稀松,摇摇欲坠,连两个眼睑都被拉扯得露出红色的内部结构。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她的巩膜逐渐发黄发灰,布上一层昏暗的污垢,手上的皮肤居然也开始变得如同老人般多褶粗糙,指弯关节处的每一次弯折都涌起层层皱褶,累累堆折在手腕上,好像给她带了一层皮质手套。
我对她这番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低声提醒:“太太,您的脸啊……”
李太太反而无知无觉,依旧抚摸着自己泛起褶皱的干瘪肌肤,枯黄如八十岁老妪的面容上甚至带上几分满意:
“大师就是大师。我一喝这药,腰也不疼腿也不酸,气血也足了,皮肤也变好了。只是这次的药材不行,一个狐狸精偷我家男人生的孽种,我喝着怎么,怎么感觉……肚子里这么闷疼呢?”说罢她摇晃着从床前站起身来,朝放着小像的台架旁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忽然哇地一声吐出秽物涂了一地。
我连忙从床上跳起,跑向房间的另一侧想去开门,没想到那两名保镖竟然抢在我面前堵在门口。我连忙指指李太太:“快救人啊你们俩!老板都吐成那样,不喊医生等什么呢?”
那两名男人竟然没说话,只是跟两桩木头似的死死堵在门口,四只眼一齐瞪着我,目光浑浊不似人类。我被看得发憷,忍不住后退一步,就在这时那两人的面孔开始急剧变化,五官如同烧化的蜡一般,平滑地融入进面部的皮肤里,我心里顿时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两人的身体也像干瘪的气球一般坍塌下来。从后背开始,他们的衣服居然与皮肤融为一体,像鹰的翅膀那样平展打开。两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竟然变成了一块四米见方的巨大皮革,一左一右飞扑向我,几乎把我逼至墙角。
我身体一早作出反应,迅速向后闪退躲开两只怪物的追捕。趁着那怪物平扑的瞬间,我从床上翻过落在地面,退至飘窗旁。李太太还在呕吐,只不过呕吐物里竟然掺杂着不少黑褐色的血污血块,还有一些鲜红色的血线根根缠绕。她面孔苍白,眼神已恢复清明,花白的卷发汗津津贴在两鬓,见我跑来便慌不择路地伸手求救:
“孩子救我!”
如此看来,她现在应该已经恢复成普通人类了。我趁此忙乱之际,抽空低头看了看她,竟想起我们那天第一次见面时,她那种虚弱无助的样子,忍不住心肠软了下来,对她说:“先找个地方藏好,别靠窗帘太近。”
李太太虽照我说的做,却仍一脸茫然,躲在桌下抱头问我:“孩子你要做什么?”
我从怀里掏出一小包密封袋,用牙撕开一角,将里面金黄色的油状物质尽力扔向那两只怪物:
“当然是降妖除魔!躲远点,别烧到你。”
叶潾的血液即使在我手里,依然能发挥出应有的功效。那两只怪物刚接触到一点我泼洒出去的液体,身上沾染到血液的部位顿时冒出金色的火苗,两只怪物痛苦扭动起来,在天花板上攀缘而行,速度奇快,竟越过我们头顶,从房门的缝隙中穿行离去。
我迈过那滩污物,起身扶起李太太,见她还惊慌得不能动弹,便扯了张纸巾给她擦嘴:“看见那包金色的水没有?其实是我给你下了药,下在晚餐里了。”
李太太瞳孔巨震,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我的话:“但,但为什么呀?”
刚才那股兴奋劲过去后,我只觉得脑袋发疼,身体沉重,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也只能先将李太太搀扶起身置于病床上。
“我说我做了个梦,太太你信么。我在梦里看见了有关那个女孩…就是周滢的一些事,我还看见你让她打胎,用来配药。再加上你之前说过,你喝的药里加了特殊的东西。我在那时有点怀疑你,因此就给你的晚饭里下了点料。你之前不也想让我给你提供孩子嘛。”我笑了笑:“咱们也算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