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们两个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我含糊道：“我们是听别人说的，就过来看看。大娘你们是来这做什么。”

大娘瞥了一眼她手臂里挽着的干瘦老人：“他呀。胃癌三期了。”说罢又将头顶的帽子正了正，老人的头上已经没有一根头发：“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身上还一堆烂账。医生看了都说别治，这不，就把我们撵走了嘛。”

我听出大娘意犹未尽，静静等她说完，果然她又继续道：“本来嘛，都准备在家等死。后来听几个病友说，这地方有个长寿村，对这种晚期患者很灵。住上一段时间，回去一检查，瘤子竟然小了。还有的人，病得快死了，到他们这来一治，竟然能站着自己走了！”

“儿子听了说肯定是骗子，不让我来。但我就想着，好歹是半辈子的夫妻，多少试一试，就偷着开车带他来看看。”女人又伸手拂去男人大衣上的灰尘，动作轻柔的好像母亲对孩子。“倒是没还问你们哪，你们俩……”话说到一半又觉不妥，只好抱歉道：“哎，也是我多嘴，年纪轻轻的提这晦气事做什么。”

我早已想好说辞，听她这么问便马上整理表情，做出一副苦涩为难的样子：“没事，大娘。我是陪着我姐来的，她有先天遗传病，身体不好，医生说现在的医学水平根本没法治，才打算带她到这碰碰运气的。”

叶潾此刻正在发呆，不知是哪句话听错便回头问道：“嗯？你说我什么？”

我忙把她推远，就手捅了她三四下，告诉她别影响我发挥，又转头对着女人低声道：“她心气高。从小就避讳别人说这个。我没告诉她，跟她说的是来旅游。”

女人恍然大悟，点点头表示理解。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村子的更深处，与村口的商业化不同，这里明显有了原住民生活的痕迹，小溪边有妇女在洗衣服，身边放着木盆，窄窄的土路上不时有村民扛着锄头镰刀或赶着鹅鸭经过。我们不时得侧着身体避让。

路旁的屋瓦墙壁都透露出古旧的气息，砖墙上贴的海报似乎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粉白脸孔的旗袍明星梳着摩登发型，将雪花膏摆在掌心托起。远处青翠的山峦与云雾缭绕的峰嶂高高探入铅灰色的天幕，似乎都在昭示着村庄的与世隔绝。与我的反应不同，老夫妻并未感到有任何异样，只是神色如常地继续前行。

叶潾看着四周越来越原生态的景色不由得皱眉，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你们不知道？”大娘看起来比我们还惊讶：“想治病的都得去村里呀。那边的山和水好像有什么磁场，听他们来过的都说管用。”想了想又道：“对，这村里还有个老医生，来这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找他的。据说他手里有种药，不管是什么毛病，只要吃上就管用，听说死人都能给救活。”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小姑娘，你是没见过那些有钱的。”大娘撇撇嘴，一副不屑置辩的神气：“开着豪车，有的还坐直升机，就为了到这个破村里。要是没用的话人家做什么抢着来？这地方从前都被人家好好藏着，近些年才放出消息，不然啊，我们这些普通人想找门路都找不到呢。”

“医生？”叶潾从女人的话中找到了关键的一点，转头低声问我：“是不是小菲你说过的那个？”

外人可能不懂我们的交流，我却知道她所说的医生，就是我在梦中所见的紫眼怪人。大娘见我们说起医生的话题，便感叹道：“你们说那个老医生，实在是好人，神医！那么多有钱有权的去找他，他都不出山，宁可自己守着老村过穷日子。隔段时间还会拿着药给我们这些老百姓吃。就是得凭运气，得让老神医看顺眼了才会把药给你。要不怎么说是高人呢？高人嘛，就是得有脾气……”

叶潾抱臂斜睨着念叨个不停的大娘，半晌别过头去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我赶紧陪着笑挡住大娘视线：“别管人家是真是假，还得见了面才知道。”

大娘没有发现叶潾神情有异，仍然热情高涨：

“说的可不是？我听说那老神医没有个固定放药的时间，他要是心情好想救人命，就去敲村里老戏台上的大鼓，我来这一周多，那鼓还没响过，不过村里人传说他就快出关了，到时候咱们去戏台前面的大空地等着就好。”

“平时见不到他吗？”

“神医哪能轻易见到呢？”大娘似乎觉得我的发言幼稚得可笑：“你想见他，除非你合他眼缘，他会亲自把药给你。”说到这她又不由得苦笑一声：“别看说得轻松，但哪有那么容易。等到放药那时候，广场上到处都是人，不单是外来的，本村的也来凑热闹，想见他一面，比登天都难。”

我听到这里，心已凉了半截。如果无法见到这医生的容貌，我也不能确认他是否就是用胎儿入药的紫眼怪人，难得的线索也就此断绝了。

叶潾在此时却忽然面色稍霁，在前方转身朝我们一笑：“二位，你们想见那个老医生？”

她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不光是我，大娘也被她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回道：“咱们来这不就是为了治病嘛，能见当然最好，难道小姑娘你有什么办法？”

叶潾敷衍摆手道：“总之这事包在我身上，等到他露面那天，你照常去空地上等着就行。”接着拉着我手臂后退几步，落在老夫妇身后。大娘不明就里，只觉得叶潾在说胡话，直拽着自己丈夫走远了。

接下来轮到我问她：“你有什么高招？”

叶潾倒退两步站在我面前，一双紫色竖瞳闪闪发亮：“你之前说那个医生的眼睛与我的相似。说不定我们之间就有某种特殊的预感，如果真是如此，就算隔着人群我们肯定也有感知。我这几天会在村中寻找他的踪迹，等到他敲鼓放药的那天再去现场蹲守，要是我对他没什么感觉嘛，那就算了，毕竟我也不喜欢老男人。”她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

“要是我感觉到了异常。换句话说，感觉到他身上有妖怪的血……”

“我就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