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叶潾转头就走,狠狠地甩上大门。我赶紧冲出房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老村医颓然坐在靠椅上,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档案中没夹紧的稿纸被风吹得四散,飘了满地。
我推开房门快步追上叶潾:
“我们走吧!收拾东西离开吧!”
“好啊。”叶潾冷冷地微笑起来:“我们一走了之,把他留在这里,继续制造死而复生的怪物吗?”
我被她一句话噎住,不知该如何回应:“可我觉得他说的有理。就算他的药用的是特殊材料,那也是在救人不是害人!他和我们的目标已经无关了,让他在这里继续给人看病不好吗?”
叶潾猛地停住脚步:“他的药物本就不该存在!他所做的远不止治疗绝症那么简单,他要做的是延寿续命,甚至起死回生!他要是继续下去,世界就该乱套了!这难道还不够反常吗?”
我哑然失笑:“我们这一路上遇见的怪事还不算多吗?再说,你自己不就是最大的反常现象吗?”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要完蛋了。果然,叶潾的话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温度的冰冷视线,她环起双臂,轻蔑地上下打量我一番,最终敷衍地朝我挥了挥手:“好,说的真好。我的话你不爱听,那就随你的便,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吧,再见。”
“叶潾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听她已经被气得口不择言,连忙一叠声道歉想先把人劝回来。叶潾已经踩着高跟噔噔噔地走远了,连飘扬的发梢都带着怒气。
我小跑几步也追不上她,只能独自往广场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去,走了些距离,我忽然远远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是一队披红挂彩的乐手围着四名轿夫,那名已经痊愈的老人坐在垂着红绣球的软轿上,笑吟吟地朝下方挥手,接受着人们的庆贺,他的家人紧跟在轿子四周频频道谢。村民们簇拥着这支喜气洋洋的游行队伍绕戏台一圈,随即穿过广场,走进一旁的小巷,锣鼓唢呐声渐渐远去了。
广场上的人已走了大半,留下的从穿着打扮上看,都是一些外来者。目睹了刚才那场神异的表演,众人都神色各异,或惊讶或叹服,还有错失幸运的怨愤与恼怒,其中有些人可能是看到了叶潾在台上的一幕,连带着也注意到了我,见我穿过人群,便背过身朝着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
我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匆匆捂着脸小跑到最近的一条小路上,还未等我喘口气,突然从背后又有只手伸过来拍了拍我。
我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竟是之前路上遇到的那个大娘。她可能是在我身后追了我一路,头发都跑得乱蓬蓬。我往左右扫视一圈,确定没有别人跟过来才问道:“有什么事吗,大娘?”
女人警惕地看了看身后,才挤出一个笑容,语调急切地问道:“小妹子,你们之前说有门路,那事是真的?”
我不觉疑惑:“我没说过这个呀?”
“就是那个高个姑娘说,你们有办法见到神医。”大娘一把紧抓住我的手:“我在台下,亲眼看到神医请你们上去,你们是不是真的和他有关系?”
我把手往外挣,没挣脱:“倒也没什么,主要是叶潾她……”
“不,不。”大娘语气更为焦急,我的手指被她握得有些发痛:“大娘想求你们去管神医要一丸神药,你们一定有办法的?”说罢她松开我的手,开始在背包里翻出一叠又一叠的信封,统统塞进我怀里:“钱我有的是,这些都给你!小妹子,大娘只求你去神医面前说几句好话,求他救救我们家老头子成不成?大娘给你跪下!”她忽然双膝一软,真的在砂石地上朝我跪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想伸手搀扶,但她用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连带着我半边身体都歪斜下来。我只好一边安抚她,一边试图将她从地上拉起:“大娘您先起来……但这件事我做不成,那村医跟我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大娘竟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整个身体像失却力气一样瘫软在地。这声音实在太过无助和绝望,我手足无措地抱着满怀的钞票,看着她在地上哭诉自己的不易:
“我们家老头子,那是个好人哪,一辈子没做过错事,可他才五十多岁,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小妹子,求求你。”她很快收拾好情绪,从地上跪坐起来,死死抓住我的裤脚,但眼圈还是通红的:“你就去找他说一句,就一句,哪怕他不松口我也认了!你开个价钱,想要多少我都出,我回家卖房子,砸锅卖铁也给你凑齐。”
我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只是抱着那些钱站在原地。理智告诉我这件事毫无成功的可能,但面对这位大娘的哭诉,我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第二次拒绝她的话,有一瞬间我忽然与那名老村医共情起来,如果他不是将戏台设置的如此之高,恐怕在面临一幅幅这样的人间惨剧时,也很难维持住自己的原则吧。
“我会去的。”
最终我向大娘承诺:
“我不需要钱,不过也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我这次纯粹是为了验证我心里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