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用身体去堵飞船的大洞?为什么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别人的生命?
带着眼镜,平时总是倒数的吊车尾眼睛里也流出了血水,嘴唇哆嗦着吐出最后的留言。
“我的命是最没有价值的...大家留下才更能够...为战争做出贡献...”
“来到军营十年...总是被别人保护...总是躲在别人背后侥幸逃脱...”
“这一次终于轮到我说...请代替我...去到和平的未来...”
为什么已经残疾,还要背着一个累赘雄虫逃出包围圈?
年轻的将士渴望功勋,却顶着逃兵的名头失去了晋升机会,“普莱德医生不是花瓶,就算他是雄虫但也不应该被剥夺成为一名医生的权力...”
“我相信只要他能活下去,一定一定可以拯救更多人...”
“更多因为不治身亡的战士们...会因为这唯一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的绅士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他看向了将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义肢,说不后悔。
莉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生命如此迅速地,宛如流星般飞逝。
事实上,更多的军雌,还没有机会立下军功,就会被到了年龄就会到来的发情期而折磨到精神错乱,不断地撞向床头,用各种方式伤害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缓解。
在禁闭区,莉莎痛哭失声,满心都是疑问:为什么会是这样?
野兽般的怒吼、痛哭,东西被摔砸的声音,□□与钝物剧烈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最终却只剩下被白布盖着拖出的尸体。
为什么这个种族面临的难题仿佛永远无解?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她突然回想起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些人。
原来,自己竟如此轻易地剥夺了别人活下去的权力。从何时起,自己变成了一个狭隘狠毒的人?打着先解决容易解决的问题的幌子,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而罪魁祸首罗斯家族等人,却依旧屹立不倒,安然享受荣华富贵。
她痛恨自己的欺软怕硬、不明是非,简直就是个蠢货。
她不断转换目标与视角,努力想要赎罪,却一次次被指出狭隘。
直到叶随第一次对她说“不”,她才猛然醒悟。她过度仇视罗斯家族,就像曾经过度仇视雌虫一样,导致那些本可以不死的孩子,在实验中痛苦死去。
眼泪被干净的毛巾擦掉了。
是叶随。
“妈妈,不要难过了,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莉莎的眼泪却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这个曾经在期待中出生的孩子,是有多么失望,才会在那个雪夜里说出怀疑自己是否亲生的话语。
明明以为能够给他最好的母爱,最好的生活,却到头来要靠这个根本没有得到过她的爱的孩子,才能看清现实,重新振作。
从来没有问过他想要什么,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生活,叶随就这么一个人长大了,长成了一颗挺拔端正的小白杨。
“对不起...”
对不起。这些年来总是逼迫你跟在我的身后,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救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在你的面前毫不掩饰地去爱别的人。
对不起,我这么没有边界感地干涉你的交友,导致你的朋友离开,甚至可能已经受害。
对不起,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一开始我真的是想要把你作为我未来唯一的寄托,但是为什么要让我不断地在追寻真相的怪圈里周旋,整颗心只剩下仇恨、不解、迷茫和痛苦,而忽视掉你呢?
叶随能够读懂的。
他叹了口气,没有嫌弃莉莎满身的血迹与呕吐物,将母亲揽进了怀里,“妈妈,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睡一觉吧...”
莉莎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在发丝一下又一下被抚摸中,才渐渐失去意识。
叶随将她抱起来,做完了清理后放到了隔壁的床铺上。
他看着母亲日益苍老病态的面容,再次叹了一口气,轻声呢喃,
“妈妈,我从来没有怨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