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后来他陡然的病重让一切猜测都不再重要,那个据说是她母亲的邮箱账号,依旧会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频率回复她的邮件。
话语口气,甚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意味。
于是甘听在三年前,发送了最后一封按时定点的邮件,里面并非她平日里会写的学习日常,和等待对方解惑的、关于周边和生活的一切问题。
取而代之的,是短短三个字:
他走了。
对面过了半个月才回复甘听,也是短短三个字:知道了。
收到邮件的那一刹,甘听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击败,瘫坐在电脑前,久久没有反应。
她不知道别的家庭是怎么样的,但她的父母,显然有很多事情瞒着她。此刻再度打开邮箱,过去三年稀稀拉拉的邮件映入眼帘。
对方似乎一直很忙,即便甘听整整几个月没有一点消息,这位传说中的母亲,也只是发来一封口吻官方的邮件,叮嘱甘听看见记得回复一下。
而最新的一封,是甘听小心翼翼编写的,关于希望对方能来出席下葬仪式的邮件。
发送时间是十八天前,在“偏听偏信”开业的前一天。
时至今日,依旧没有回音。
尽管这样的回复间隔是正常的,之前也出现过很多次,可甘听还是不眠有些焦虑。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能期盼什么。
“叮——”新邮件的提示声像是从梦中传来,甘听一个激灵,从那种游离的回忆状态中恢复过来,看见的却不是她希望的发件人。
那是一封来自她母校老师的邮件,在关切的问候后面,紧跟着的,是关于她想不想回去继续深造的提问,以及学院方面最近着手准备的研究生计划项目资料。
“呼——”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甘听,打起精神将邮件从头看到尾,接着斟酌回复了几句。
大概说明一下国内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顺便感谢老师的关注,只是她最近还没来得及规划接下来的生活。
打到最后,一向外语流利的甘听,将一句话删了又写,最终还是没有保留。
——“您知道21届毕业生的联络名册在哪里可以找到吗?”
普林大学会保留每位毕业生的名册,也是独属于他们学生的一种校友“资源”。甘听如果想知道,林洌当初为什么突然回国,甚至连毕业典礼之后的舞会都没有参加,找到毕业生联络名册,是方法之一。
当然,还有更快的方法,那就是直接去问林洌本人。
可甘听已经接连几天没有在酒吧看见林洌了,隔壁的房子也不曾有人来过,仿佛送烫伤膏的那天,小仓库里涌动的情绪,只是朦胧的晨雾,随着太阳升起消散,一干二净。
同样的事情,开业那次也发生过。但甘听不得不承认,短短十几天过去,她的心境已然不同。
她对林洌产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奇。
这些超出她原本计划的、和开业那天截然不同的想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可能是看着林洌抱着猫,用披肩将猫咪裹住,两片瘦削的肩胛骨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小仓库里,她头脑发热借位给了齐之双一击之后,林洌非但不恼还反过来吻她手腕的时候……
又或者更早一点,在昏暗、满是浮沉的楼梯间,她身着昂贵衣裙却被一场雨困在老旧的楼道里,只能将披肩铺在地上,抱膝低头等待的时候……
甚至一连几天,甘听都会在梦中回到学校礼堂,看着林洌走完那场彩排。
对,没错,那场酣畅淋漓,引起欢呼几乎掀翻房顶的表演,只是林大小姐心情不错时候,配合完善的一场彩排。
林洌本人,似乎并未在毕业典礼现场露面。
只是醒来后翻动记忆,甘听发现她和林洌,的确没什么实际上的交集。
林洌称齐之双是“在同一个学校读书”的人,同理,甘听和她,其实也只有这么一层关系,除了……
甘听将目光投向房间角落,书架的最上层,放着一个木质收纳盒。
“笃笃笃——”有条不紊的敲门声打断甘听思绪,她目光穿过房间,看向房门。
另一边,齐之双拿着手机,凑到打扮精致,面色却不虞的女人面前。
“学姐,我看网上说,普林大学的毕业生,都会有一枚刻着自己名字的徽章,是真的吗?”
“嗯。”林洌浅啜着还带着凉气的香槟,漫不经心点点头。
今天是齐家的酒会,她也是被家里要求,按着性子来出席。
只是她一到场,好几天没有音讯的齐之双就凑上来,似乎找到了什么别的关注点般,不停问起林洌大学的事。
“那学姐你的那一枚呢?听说毕业舞会上,会有人将徽章送给心上人,是真的吗?”齐之双还在问。
听到这句话,林洌放下酒杯,今天头一次转动目光看了一眼身侧的女生。
“他们会送给谁,和我有什么关系?至于我的那枚……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