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息一出,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喝酒的人酒杯歪倒,洒了一裤子,啃鸡腿的人吃一半不动了,更有甚者,一筷子戳到了别人的鼻孔里。
“夏衍成亲了?!”
“他娘的什么时候的事!臭小子居然瞒我!”
李靖杰眉尾挑得飞起,敲酒盏若有所思,“上月听闻那小子要娶亲,没想到这么快……”
“老快了!少将军能武善战,精力可见一斑,岂非常人能比。”
清亮的声音传来,李靖杰眯眼看去,那人他不认识,高翘着腿吃酒,耳边别了竹叶,举杯回敬,“不出明年,准抱上娃。”
“天老爷,到时候可得好好恭贺一番。”
“哎,满月礼送什么?咱手头军饷不够啊,老哥,借我点?”
“去去去,钱到你手上肯定拿去摇色子。”
吃酒人交头接耳,议论得热火朝天。
邱茗就坐在席中,一口茶呛了半天。他哪知道,竹简之说出来体验边境风情,是到人场子蹭饭吃。
自从颜纪桥答应帮忙重审雁云十八骑叛逃案,这唯一幸存者便开始无法无天,上街斗笠也扔了,甚至和羽林军的人勾肩搭背攀兄弟,最后还理所当然吃上看席。幸好李靖杰和其他将士没见过邱茗几次,不认得他的样子,否则得闹翻天。
“别紧张,兵痞子喝多了爱讲胡话,再说,你冒着贞洁不保的风险进侯府拖时间,这顿饭就该你吃,吃光了,他们还得给你再上几桌。”
越发离谱了……邱茗随手抓过杯子喝下,不想说话。
竹简之见状大笑,勾住他肩膀摇了两下,“喂,你这一天天没半句话,那小子怎么追到你的?”
邱茗不答,喝进去的水味道奇怪,有点拉嗓子。
“讲讲呗,”竹简之贼眉鼠眼探近低着头的人,忽而眉头紧锁,语气格外欠揍,“不会霸王硬上弓吧?岂有此理,我定要好生教训他一顿,你这身子,可不能被他折腾!”
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邱茗头疼得不行,只想往桌底下钻。
竹简之乘胜追击,厚脸皮来了劲。
“弟妹,说说吧,我不外传。”
“谁是你弟妹……”
嗯?竹简之察觉这小子语气飘得厉害,再看去,只见邱茗晕乎乎抬起头,双目失了魂一样,不止耳根,从脸到脖子红了个透。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蹦三尺高。
“你喝不了酒怎不早说!”
方才乐呵的人顿感不妙,他把人带出来,喝醉了,回去路上再冻一遭,后果不堪设想,拉起人的胳膊架上,打算趁其他人乱糟糟喝酒的时候偷溜。
谁知手刚扶上腰,身后大门咣一声踹开,一阵寒意从头压到脚。
离他们近的人停了手中碗筷,怔怔盯向突如袭来、满脸杀气的造访者。
亲卫起身作揖,小兵惊地大张下巴,李靖杰远远观望,喝了口酒。
竹简之笑容僵硬,抽动嘴角。
“少、少公子。”
忽然意识到自己举止极其冒犯,连忙收手撤身。
“您请。”
夏衍横了他一眼,利索上手把晕晕乎乎的人抱在怀中,转身离开,留下一小片人面面相觑。
“咱嫂夫人居然是……”小兵找不到形容词,说男的怕挨揍,说祈求的目光望向亲兵。
“难得的宫中尤物,”后者汗颜,磨磨蹭蹭憋了句,振振有词道,“怎么样,生得不错吧。”
荆安城屋顶上,有人踩着砖瓦飞檐走壁,不用一盅茶的功夫便返回了住处。
裹成粽子的人被放上床,喝醉了受风容易吐,他不敢大意。
“半杯量还敢喝,不怕晚上睡地上回不来吗?”
邱茗抱着斗篷哼了声,脸埋在粗糙的棉麻缎里,闻了又闻。夏衍没好发火,无奈叹了口气开始替人换衣服。脱去外衫,中衣卡在胳膊肘上,提醒了句,喝醉的人才懵懵照做。
光滑的肌肤露出,突出的喉结,深陷的颈窝,一如既往勾人。他很熟悉这人的味道,弥散在黑暗里的花香,淡淡的,宛若上成的脂玉,浸着红色。夏衍喉咙一哽,心跳有些快。
亵衣刚解一半,邱茗突然抬眼。
“你怎么才来?”
“谁想到竹石带你吃酒去了,天地良心,荆安城东西南北都翻遍了,我可找你找了好久。”
可对方好像听不懂他的话,抿了唇,满眼怨怼,模样甚至委屈。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夏衍手一顿。
完了,这人断片了。
“是不是到兖州,就不想要我了……”邱茗喃喃道。
原来副史大人喝醉后不仅话多,还格外容易伤感。
夏衍噗嗤笑出了声,没等他解释,邱茗就这么光着上身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不许不要我……不许走……”
“哎?月落,我没走!你松手先!”
裸露的皮肤滚烫,芬芳扑鼻,两胳膊勒得夏衍差点窒息,一通好言相劝才挣脱出来,捧着红扑扑的脸摸了半天,才让人相信自己没不要他。
“听话,等会给你弄醒酒药,问城里郎中买的,不苦。”
喝醉的人吐息全是酒香,肢体绵软,比正常的样子蛊人十倍。夏衍屏息凝神赶紧把上衣系好,虽说不能趁人之危,可再这么下去,圣人君子来了都难以招架,更何况他这种混蛋。
烛光照耀下,一双眼睛闪动,纤长的睫羽如蝴蝶般扇动,氤氲中渗出凉意,好像比回来时清醒了些,安静地坐床边任人摆弄四肢。
看来是哄下来了。
夏衍刚松口气,突然被揪起衣领,面前神志不清的人竟摆出了牢底审讯的架势。
“你出去那么久不回来,是看上谁了?”
气声撩人,温热的手指从喉咙滑至胸口,刚沉下去的心瞬间被勾到了嗓子眼。
“月落,别闹……”
“又想敷衍我?夏将军骁勇善战,多少女子暗中倾慕,如今当仁不让平定叛乱,这心也飞了吧。”
“寻花问柳,小爷没那个心境,江南塞北哪里的女子没见过,早腻了,而且,”夏衍手掌婆娑着面庞,强压心中躁动,“有大宋最好看的人,我还妄想再求良缘?”
“良缘所得,岂非几句话了事,”邱茗歪了脑袋,不依不饶,一腿架到人肩膀上,不屑道,“你是沾花太多顾不过来,还是内底子亏空不能人道?”
“夏愁眠,试试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