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给娜仁的手炉里添了炭,又往火塘里拢了两块耐烧的木头,便拉着娜仁爬上树屋休息。娜仁抱着手炉,靠着大枕头,笑盈盈地看多铎把窗户关严实。外头冷风猎猎,吹得木头呜呜邦邦作响。
多铎本来拿了荞麦壳,准备做两个枕头,结果发现一个也够用,乐得偷懒。娜仁见多铎的手才一年就摸着毛毛躁躁的,生怕他长冻疮,从床头拿了油给他擦,擦着擦着两人就粘到一起了。
为了提升判官素质,公署里有很多典籍还有一些很阴间的书可以借阅,娜仁每天摸鱼时更偏爱后者,休假这两天连书都不想翻了。娜仁觉得现在自己还不如多铎上进,想到过完年还得上班,更想摆烂。自己又看了什么道家养生方法大全,一次比一次大胆:“得亏鬼不能生孩子!否则咱们五百年的刑期,整出百八十个小鬼,别说养不起了,我连认都认不全。”
娜仁倒一副脸不红心不跳安之若素的样子,多铎反而从耳垂红到脑门,又听她念叨起孩子,道:“你说再过个一百年,多尼和锦华,多尔博和保宁来了这儿,白发苍苍的,咱们还能认出来吗?”
娜仁道:“说不定他们先认出咱们。我到现在还记得我额娘的样子。”
多铎道:“我也是。”
两个人越活越像小孩,总说一些没边没际的话,一晚上也说不完。娜仁迷迷糊糊的,还张嘴咬了咬多铎的下巴,在多铎怀里像个虫子一样乱拱,多铎被娜仁的发梢挠的痒痒的,低声笑道:“越来越能折腾了。”
娜仁现在算是有了自己愿意长期干下去的事业,除了带教和皇太极又认识了别的一些狐朋狗友,拼命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有趣,好让自己和多铎能挨过孙猴子的五百年。娜仁撇撇嘴:“现在就腻了?这才第一年,还有四百九十九年,当尼姑守活寡我还不如去投胎。”
多铎笑得直不起腰:“娜仁,你是读书人呐。”
娜仁捶了捶多铎的腰,翻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故意臊多铎:“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我换花样,你不也挺尽兴嘛,现在成了正人君子了?往日你趁孩子们不在青天白日地......”娜仁困极了,声音越来越小,哼哼了两声便睡着了。
娜仁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觉得一定是太久不骑马不拉弓导致身体退化,一摸摸不着多铎,便知道他去做早饭了。多铎把高粱米和花生泡了半个时辰,等水烧开后再下米。背阴处滴水成冰,多铎一入冬便用大缸积了水,做成个简易冰窖来放肉。地府的猪都是喂米糠粮食长大的,没什么腥臊气,他把猪腰片开去骚后,放在水里泡净血水,用高粱酒加白面去洗。见娜仁爬了下来,便道:“壶里有热水,洗把脸吧。”
见多铎围着围裙一手的白面,娜仁心里一软,自己赶紧梳洗好,便往火塘边丢了两颗苞米,又去盛腌的冬菜。前些日子娜仁按着小时候的记忆,把芥菜疙瘩、白菜和胡萝卜切成丝,用粗盐杀了水分,一股脑儿地放到坛子里腌制了十几天,竟然成功了,看着颠勺熟练的多铎,娜仁好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废物。
多铎给娜仁夹了一块腰花,紧张地问:“怎么样?我跟伙夫学的。”
娜仁十分捧场,欢快道:“赶上班布尔了,一天比一天能干了。”
多铎自己吃了一口,才展颜道:“我还得再练个一二十年,才赶得上班布尔。地府的牛不能杀,要是能多养些鸡鸭羊,日子也好一些。”
娜仁听得笑起来:“你种地种上瘾啦?这是服役!你还想置办家业当地主呀?”
多铎喝了一口粥,慢条斯理地说:“现在不是以前了,咱们自力更生,得操心把日子过下去,我就不能想想?”
娜仁听到多铎还说想想,他以前做事哪里过脑子?她只觉得眼下的日子还不错,身上陪葬品还剩了一点,带教和平等王很关照自己,工资准时,多铎又能干,完全用不着操心,已经很满意了。
公署里还有温泉,隔了男女浴室,但是平等王治下只有她跟带教两个女判官,平日里小小一间女浴总用不上,唐带教说自己从不在公署洗澡,直接把女浴钥匙给了娜仁,叫她带着多铎进去洗。
多铎把身子埋进水里,道:“地府少有女鬼,你那个带教是什么来历?”
娜仁笑道:“她姓唐,同我年纪差不多,学问真是车载斗量。我先前想和你一起去她家拜访,结果她说自己和平等王是旧相识,平常住在平等王那里。”想到平等王一副鬼气森森的样子,娜仁还是有点犯怵。
“这阎王也有老婆啊?”
娜仁摇摇头:“我先前问唐姐姐,她说不是,平等王常来找她,回回对唐姐姐都很拘谨,我摸不着头脑。”说着,娜仁便去帮多铎搓澡,一边洗一边问:“要不要把皇太极叫来一起过年?”
多铎气道:“你疯啦?”“我拿刻刀和磨石做了一冬天,才做出一副骨牌。要是过年用不上,岂不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