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双儿没有回答,她咬了咬牙,对一动不动的孙常宁伸出手。
而断鸿下一句话将她钉在原地。
“她杀了你爹。”
皱着眉思索的沉昭抬起头,看了一眼孙常宁,断鸿说话以后,对方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她又看向僵在原地的唐双儿,眉头皱得更深。
唐双儿手一下子就垂下去了,她颤抖着看向断鸿:“你说什么?我爹……我爹他只是失踪了,他没有死!”
断鸿看着她,眼睛里露出一丝怜悯:“就在村口那个雪堆里,你可以现在去看。”说着,她还特意看了下孙常宁,防止她突然动手脚。
她其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孙常宁卖了这么大个破绽出来,还特意放在显眼的位置,就好像等着人去问一样。可是如果不顺着问,赌局就输了,她要做的事也无从开始。
果然,孙常宁依旧噙着微笑,并没有动。瘦削的唐双儿颤颤巍巍地看向她,眼睛里闪动着不知道向谁的祈求。
孙常宁打了个哈欠,尽管她并不会困:“是我,不过,我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你接走雪女心,它就是你的。”
唐双儿一下子坐在地上,脸上是被宣判死期之后的茫然。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她麻木的表情之下燃烧着痛苦与绝望。
她始终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死了,可是如今断鸿与孙常宁的话终于让这个悬而未定的担忧彻底落下。
而在巨大的悲伤中,她又有一丝愤恨。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但凡晚一点,只要晚一点点,她就能接过来……
“不要露出这副表情,”孙常宁点了点半空,说:“他本来就活不长了,暴风雪加上雪盲症,在死之前遇到了我,我还好心劝慰了一下他呢。”
她看着唐双儿,赤色眼睛里露出满怀恶意的笑:“他当时冻得快死了,临死前对我说,他的女儿需要雪女心,于是就抓着一块捡来的石头,一点一点地往外爬。”
唐双儿脸色在她的叙述中越发惨白,她又开始流泪,泪水在她脸上冲出两个白色的印子。
“这可是你和你爹娘的毕生所求啊。”孙常宁垂着眼睛说,在她的注视下,唐双儿第二次颤抖着伸出手。
在这样的语句中,沉昭终于激出了一身冷汗,她意识到了孙常宁想要做什么,但她来不及说话,孙常宁也没有给她机会说话,轻轻一瞥,就有小小的冰块出现在她的口腔中,冻得沉昭舌头发麻。她想要抓住断鸿阻止她开口,身体也僵硬地不像话,孙常宁面上含笑,看向沉昭的眼神却冰冷。
孙常宁对她动手就是最好的证明,沉昭心中越发急切,她的猜想是对的,孙常宁真的在刻意逼迫断鸿与唐双儿,所以她不允许沉昭破坏这场戏。
而就在沉昭对孙常宁的伎俩无能为力的时候,断鸿如孙常宁所愿,说:“可是你的娘病得那么重,你要丢下她去踏上你的修仙路吗?”
人出生以后,剪断与母亲相连的脐带,接受来自母亲的哺乳,在父母的陪伴下一点点长大,然后振翅高飞,但游子也会思乡,血脉亲情始终是人最无法割舍的存在。
断鸿知道用这件事胁迫唐双儿很不光彩,但是她要赢得赌注。
唐双儿就像所有人预料中的那样脸色变得很差,她下意识看着冷淡的沉昭,想从沉昭这个鼓励了她无数次的人身上汲取力量。但是沉昭的脸麻木得像吞了十斤曼陀罗草,根本无法对唐双儿的求助视线带来任何帮助。没得到沉昭的眼神,唐双儿只能惶惑不安地缩回了手。她娘身体那么差,她一旦做了仙人,肯定就没办法照顾娘了。她怎么能放弃娘呢。
沉昭眼前一黑,听到孙常宁的大笑声。她笑那样痛快,笑得那样满意,就好像她创造的这出戏,终于走向了她最满意的方向。
她捂着脸笑,将石头按回了自己的身体里,不用断鸿说,她便对着沉昭一指,沉昭感觉到身上的挟制瞬间消失,而重伤未愈的身体也在她的力量下渐渐愈合。
断鸿赢了这场赌局。
可是孙常宁依旧在笑,她笑自己,笑断鸿,笑唐双儿,最后,她看向沉昭,露出嘲讽的,不屑一顾的表情:“你看,她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