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门的建立与壮大还能说有迹可循,可是断鸿写下的这些东西,有很多都称得上一句宗门密辛。从神秘宗门叛逃的开山师祖,拥有一件神器,这些事哪怕是宗门最核心的长老都不一定知道,断鸿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她怀揣着疑问,环视四周,除却这些纸,房间内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大概是主人懒得打理的原因,桌椅上都落着厚厚的灰,只有这一张案上算得上整洁。
在过去无数年里,断鸿就坐在这里,一笔一划写下星斗门的一切。但是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或许是南燕的求助发挥了作用,沈国皇室摆平了这件事,所有断鸿未能出口的恨意都随着星斗门的湮灭化作灰烬。
然而断鸿依旧没有放弃对星斗门的调查,沉昭目光凝在最开始的那页纸上,半晌,将纸折好。
断鸿让她来到这里,是想告诉她什么?这些关于星斗门的记录虽然珍贵,但是星斗门已经消失,却没有必要让沉昭专门过来一趟。
这里唯一称得上有作用的,就只有那一份势力来往图。
沉昭按着案面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坐下来,凝视着半空中漂浮的粉尘,伸出手,点了一下自己眉心。
“你怎么会露出这样恶心的表情?我是死了,不是给你殉情了。”侧堂里走出来一个灰衣女人,对沉昭翻了个白眼。沉昭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断鸿一脸警惕:“别露出那副样子,我可不吃这套。”
她挑了把椅子坐下,憋了半天,放轻了声音道:“别伤心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见沉昭还不说话,断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一摊手,开始发呆。
许久,光穿过断鸿的身体,她似有所觉,挑眉看着沉昭,说:“清醒了?”
沉昭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断鸿脸色又臭起来,张嘴想骂沉昭,就听到沉昭面色平静地问:“此刻的你,究竟是因为梦而出现的真实,还是基于我对你的印象而捏造出来的空壳呢?”
断鸿嗤笑一声,说:“谁知道呢。”
人影散去,沉昭站起身,向宅院外走去,门口没有人,小二大概已经走了,沉昭只略微等了等,就循着记忆往外走。
长街寂静,沉昭抓着那根绸带,走过深色的石板,听到一声吆喝:“姑娘,看你心情不好,要不要来一碗寒山雪啊?”
沉昭循声看过去,一个妇人坐在茶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很多人都爱喝呢。”
沉昭婉言拒绝,继续向前走。
过了一刻钟,沉昭第三次经过茶摊,这一次,她走到老妇人面前,妇人和蔼道:“怎么了姑娘。”
很厉害的阵法,沉昭对阵法研究不深,短时间内找不出时时刻刻变幻的阵眼。
她面无表情地端起妇人面前的碗,一口喝下。
最坏不过是毒药,但是沉昭最不怕的就是毒药。
一整碗冰冷的茶水下肚,妇人看着沉昭通红的脸,紧张地站起来想要搀扶沉昭:“寒山雪都能醉?”
沉昭默默躲开了妇人的手,自己坐在了茶摊的小凳子上。
妇人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她费解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沉昭,一个年轻的声音叫住她:“琴姨,我来吧。”
穿着月白长衫的小公子坐在沉昭对面,琴姨觑了一眼两人颇为相似的脸,点头道:“那我去应付一下那个玩意儿。”
他们二人都是凭空来,凭空消失。小公子等琴姨走了,才看向沉昭那双涧石蓝的眼睛。
他仔细斟酌着自己的开场白,说:“你好,我是沈昀。”
沉昭点头,理智似乎还在,她问:“皇室?”
沈昀俊秀的面上闪过迟疑,说:“是。”
沉昭面无表情,她凝视着沈昀那张脸,沈昀以为她看出了什么,颇为紧张道:“你……”
“锵”的一声,一把黑刀横在他肩头。
沉昭脸上的红晕已经下去了,任谁都看不出异常,她口齿清晰地说:“放我出去。”
沈昀露出一点苦恼的神色,他说:“姐姐,你醉了。”
沉昭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她举着刀,与沈昀面对面坐着,问:“你认识断鸿吗?”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名字,沈昀点点头。
沉昭说:“我很难过。”
没头没尾的对话还在继续,沈昀说:“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可以救下她的。”沉昭摇摇头,从衣服底下拿出那枚竹叶吊坠,她轻飘飘地勾着,沈昀看着那吊坠,瞳孔一缩,他拍着桌子站起来,哪怕沉昭的刀还架在他肩膀上:“快收回去!”
“你认识啊。”沉昭道:“这是我师父给我求来的,能够换不秋剑君出手三次。”
沈昀急得汗都出来了,他已经可以确认沉昭醉了,他手忙脚乱地拍出几道灵力,说:“我知道了,你快收回去。”
沉昭放下手,自言自语道:“当世最强,季不秋,一剑可平山海,如果她出手,一定可以斩断孙常宁的幻境。”
沈昀的动作忽然停了,直勾勾地看着沉昭,沉昭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点冰凉的湿润。
她坦然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她顿了顿,才看着昏暗的天色,说:“因为我在后悔。”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里,再也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