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有多复杂的流程,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事如今再于明面上走一遭。
被安排的人拿着拓印好的罪证公示于众,还未散去的百姓听了这一串罪词,发出些许质疑。
又有来自其他村庄的人以近些年来的炭价和税收作证。
沈昀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些明面上的功夫,全都是为了服众。
喧闹声逐渐消了下去,人人脸上都写着怀疑。
一声冷喝响起:“何人污蔑城主?城主这么多年为南城鞠躬尽瘁,你说我们城主贪墨,阖府上下都不答应。”
沉昭看过去,是那日带着沉昭进城的何达。她本就对他与那个女人的身份有怀疑,如今何达第一个跳出来,沉昭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是白意的人了。
“谁不知道城主府自钟杉接任起来一直扩建,往常人们不说,但是心里都门儿清!往常白城主在时,哪里有这么多事!”有人愤愤不平开口道。
请来唱戏的人铺垫得够多了,自然也就该引出正主了。
“白城主还在的时候,她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
白意失踪数十年,已经没那么多人记得她了,但是有了沉昭的那个梦境做引子,即便年幼不曾见过白意的,也能回忆起家中长辈的训导。
“白城主对城主一往情深,也不是钟城主以城主之职谋私的理由。”
“好无聊,感觉都在演戏。”陈殊悄悄跟沉昭咬耳朵。
当然是演给人看的。
但是少了主角,独角戏唱着难免无趣。很快,便有人带着一对男女走到台上,男的由人拖着,蒙着脸面看不清真容,女的脸上带狰狞疤痕,正是白意。
有年长的人认出她来,惊呼:“白……白城主!”
白意面色平和,她看着石台下望着她,神色各异的人,温和一笑:“如诸位所见,我是曾经的城主白意。”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听见,还不等人给出反应,她又道:“曾经,我为了斩杀恶狼深入北地,却因为托大,只能勉强送走我的师弟钟杉,自己也身负重伤,忘却前尘。得贵人相助,才能回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的这番说法恰恰证明了钟杉的一部分说辞,再加上她脸上可怖的疤痕,更没有人怀疑她了。
城主的职位交替简单得好像三岁小孩的家家酒,但是沈国的权力体系本就如此简单粗暴,只是钟杉为了收买人心,传出了太多谣言,表面又冠冕堂皇,才需要这样服众罢了。
不一会,有人过来请示站在街口的沉昭:“姚姑娘,白城主请您前往城主府。”
沉昭看着那个女人,那个腰间佩戴着三把匕首的女人没有再露出冷森的表情,而是对沉昭露出了一个笑容,沉昭回:“我知道了。”
城主府离这里不远,凌云与大失所望的陈殊跟着沉昭一同来到了城主府。
白意与沈昀等在前堂,白意的身后跪着那个被蒙着脸的男人。见人已齐,白意扭头对沈昀行了一礼,道:“得殿下厚爱,才留下我师弟性命。”沈昀看了一眼沉昭,淡淡点头。
白意笑了笑,伸手将男人脸上的布扯下来,正是异常狼狈的钟杉,他脸上满是利器割出的血痕,完全看不出往日里的风光模样。
他似乎被术法封住了嘴,满是惊恐地看着留了他一命的白意。
白意单膝跪下,平视钟杉,她摸了摸钟杉血痕遍布的脸,问道:“师弟,你还记得当初我在师父灵前的誓词吗?”
钟杉剧烈挣扎起来,可惜他身上的绳索闪动着淡淡的灵光,束缚住他,叫他不得动弹。
白意笑得更温和了,说:“看来你还记得。”
她凑到钟杉的面前,一字一句地将曾经发过的誓说出来:“我白意,迎旭楼大师姐,必会以性命护住我的师弟,哪怕迎旭楼已经不复存在。”
她站直了身子,俯视着钟杉,第一次失去了笑容,漠然道:“所以我在狼妖口中救下你,在你犯下如此大错以后保住你,都是遵从我的誓言。你不会死,但也只是不会死。”
她手中灵光闪动,顷刻之间刺向钟杉的丹田。
白意亲手废了钟杉的修为。
因为被封印,钟杉口不能言,但是众人都看见了钟杉脸上扭曲痛苦的脸色,因为牵动了伤口,他脸上已经凝固的血痂被撕裂,重新开始淌血,但是比起丹田被硬生生刺穿的痛苦,这点疼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沉昭听到陈殊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她似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沉昭偏了偏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对白意道:“既然白城主只是请我来做个见证,现在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白意看向沉昭,歉然道:“实在生气,吓坏了这位姑娘,是我的不周了。”
陈殊捂着嘴,没有说话。她脸色发青,指节惨白,沉昭拉住她,带着凌云一同离开了。
“殿下不愿意同昀殿下回到惊蛰城吗?”白意望着沉昭的背影,问。
沈昀看了一眼白意,冷冷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还是先处理好钟杉这些年留下来的问题吧。倘若安抚不好南城附近村庄的百姓,我不介意再换一任城主。”他顿了顿,继续说:“姚沉的身份,她不想说出去,倘若我在旁人口中听见……钟杉我能处理,你自然也可以。”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面,白意听着笑了,说:“你娘都没这么说过我。”
沈昀慢悠悠看了她一眼,道:“她会直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