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阁像个大大的鸟笼,华离这只金丝雀被关在这里,断了翅膀。
萧南怀着急切的心情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华离坐在阁楼的阳台,远远能望见御花园的碧波荡漾,衣裙飘落席地,长发随风扬起,明亮的眼神化作一池秋水,单薄的仿佛随时会驾风而去。
“离儿……”太大声就怕吓走她一样,萧南压抑着自己。
玉人般的华离慢慢转过身来,涣散的眼眸见到来人后逐渐清明起来,她像只像鸟一样,跳下窗子扑进萧南的怀中,有些撒娇似的说:“爹爹,你可来了。”
“我的离儿。”萧南抚着她一头如水长发,喃喃念道。
华离从他的肩上抬起头,拾起一屡爹爹的长发,伤心地说:“爹爹,你的头发都白了,都是离儿不好,总让你担心,还有奶奶,本来这一次我以为……”
萧南怜惜孩子,安慰她:“别说这样的傻话,只要你好好的,奶奶和我就安心了。”
“对了,爹爹,你可能见到不凡?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他会带你们离开到韬国安顿,到时候离儿定会想办法寻你们去。”华离低声道。
这些日子华离逐渐恢复了乐观的态度,因为她知道,凭自己的能耐,这个小小的皇宫还困不住她,只要家人平安。她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清云的身体,能否禁得住旅途劳顿,她肯定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只能靠爹爹一个人照顾她了,自己实在不孝。
“放心吧,那位韬公子已经安排好了,三日后我们就起程,他,只是非常担心你。”萧南有些愁绪,为了再一次分别,也为了那个全身心投入在离儿身上的男人。
想起韬不凡,华离心中也有一些痛,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朝夕相处,不能说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感情,可是他的那份爱来得太沉重,她心里还来不及承受,关于情事,华离还没有办法理得清。
萧南知道女儿长大了,已不是那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离儿了,只要能让她幸福,自己愿意付出所有,而现在最能让华离安心的事,便是清云和自己的安全,即使又要面对分离,萧南也会珍惜华离的心意,等待那不久后的重逢。
这三日,是父女阔别七年后换来的短暂相聚,华离不想让悲伤再干扰她的家人们,于是便把上次回家来不及说完的话,还有自己在无涯山成长的很多趣事,慢慢都讲给萧南听。
萧南发现,久违的笑容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脸上,眼前的离儿虽然有了不同于以往的美丽的脸,却还是一如过去那般的贴心,想起他们这家人的分分离合,他暗自叹息:幸福为何来得总是如此艰难?
入夜,华离敞开阁楼的窗,就像在无涯山那样让清风明月伴她入梦。
忽然,一阵飘渺的笛声入耳,那声音不高,似是一种邀请让华离忍不住起身。
她散着长发,光着脚丫,随便披了件宽大的湖青色的衣袍便来到窗前,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远处殿宇上站着一个人影,正在独自吹笛。
待看清楚之后,华离有了些气恼,这个旻修然,明明吹得笛声悠扬,偏偏又说自己不善用笛,那这算什么?炫耀来了吗?她现在真想大喊来人,将这个夜半不睡交簇拥风雅的人抓起来!
气归气,她一手托着下巴叹息。
凭什么他到哪里都如若无人之境,自己每走一步却总是寸步难行?
那个人影,仿佛感受到了华离的小小怒气,停下笛声,驾驭轻功翩然而至。
华离一看,他今日打扮不同往时,白衣照旧却有银龙暗纹,束腰饰带显得超俗孑然,长发虽未用玉冠束起,却整整齐齐地被一根银带于后系起,俊逸挺拔的犹如龙章凤姿,这正是旻国王室的装扮,但是华离却未曾知晓。她只知道,今晚这样高贵又飘逸的修然,是她未曾见过的。
修然带着一份优雅,手持竹笛,温和地看向华离:“还请赐教。”
“不敢,还要承蒙阁下退让呢。”华离话带讽刺,对屋檐上的人挖苦道,其实两个人心中早有默契,华离却总忍不住对这个遇事不惊的人挑衅,真想知道他慌乱起来是何模样。
夜幕中的华离放下了束缚,她趴在窗沿上,任长发无拘无束地铺满处,好奇地问道:“旻修然,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随便出入皇宫大内呢?”
看着她有些童真的星眸,修然也轻松地坐在芳菲阁的瓦檐上,“这里是我母亲的家。”
“怪不得太后那样看重你,皇亲国戚。”华离恍然大悟,但面前的人却不轻松。
这一夜,在钟太后的安排下,他以旻国王室太子,华国长公主的嫡子身份,正式拜见了威帝。
两人虽然在擂台上已经见过,此时的身份却不似从前,名义上的舅甥,实际上两人都风华正茂,风采各有千秋。威帝由于知晓了雪山王域与华国的渊源,所以对旻国的世代守业也颇感敬佩,修然的长相三分像母,这也让他们之间的感觉更亲近了一些。太后挽留修然在华都多住些日子,她不知此番修然下山的真实目的,却正好助他接近华离,伺机带她回雪山王域向师傅复命。威帝对修然不冷不热,只是说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要留下来多陪陪太后,闲话绕了一大圈,才问到关于另外一册古书的下落。提起此事,修然只说已有下落,此番来华国也正是为了调查此事,详情威帝不便追问,客套了几句,吩咐下去修然乃皇室宗亲,宫中各处可以随意走动。
有了皇帝口谕,他才敢深夜造访芳菲阁,半为公事、半为私,不过想见华离一面。
华离见修然若有所思地样子,嘴微微一撇,没好气地说到:“好了,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知道你是凭真本事打的擂。”
说完,她也跃上窗外屋檐,像往日躺在缥缈居外的草地上那样,在修然身边找了个位置,懒散地一躺,望着满天繁星发呆。虽说这里不如无涯山的夜空清澈,但放下心事在屋顶数星星,也别有一番乐趣。
修然从未见过姑娘家像她这般,光着脚潇洒地随意坐卧。她那随兴的穿着打扮,相比自己今天的刻意修饰来得洒脱,修然此刻心胸开朗,学着她一起坐着,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恣意。
“华离,除了和你家人团聚的心愿之外,你还有什么愿望?”
看着夜空,修然仿佛置身于未来,问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