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这着实是一个好问题。”燕知明放下手中折扇,目光悠远,仿佛望向遥远的过去,他低声回道,“‘燕知明’才是我的真名,‘夏槿’不过是伪造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你本就是魔修?”林清珩追问。
燕知明颔首应道:“不错,我从一开始便是魔修。大概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就被合欢宗的人掳走。那时魔道以魔帝为尊,为了讨好这位陛下,合欢宗曾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鼎炉’献给魔帝,而我便是其中一批。后来发生了不少事情,总之我成了那位的记名弟子。”
燕知明没有提到魔帝根本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合欢宗送去的人基本没能见到魔帝就会被底下的人给瓜分。少有的几个例外,都是因为合欢宗的功法练得相对深一些,才被魔帝挑走,用作逆推阴阳宗功法的引子,往往是生不如死。
而他在合欢宗,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算不上出色,唯一说得上是突出的一点,是他在被迫加入合欢宗前便认识了迟岁寒。
如果没有认识迟岁寒,他本应会以大周王朝中某个小世家庶出公子的身份,成为一名普通的正道修士,也许就不会招致祸患,落得个族人因被合欢宗宗主宁非语威胁而将他主动送入合欢宗的下场。
但如果不是认识迟岁寒,他在成为合欢宗最底层的“杂役”、成为被送给魔帝的“鼎炉”时,就没有任何庇护,也许——不,该说是“绝对”,活不到魔帝被封印那天。
所谓“魔帝的记名弟子”,不过空有名号,魔帝从未教过他任何道法,他不过是莫冬青用来磨炼、挟制迟岁寒的“道具”。
灰发魔修没有细说的部分,林清珩等人也没有深究。唯有殷唯古怪地看了看迟岁寒,在对方看过来前飞快收回目光,继续聆听。
林清珩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你是魔道打入万法门的细作?”
燕知明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不再卖关子,也不带任何隐瞒,暴露出一个惊人的隐秘:
“万法门的余掌门之所以死在八百年前那一战,是齐千山事先动了手脚——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但余掌门的死的确与齐千山有关!他早便与魔帝有所勾结,魔帝被封印后,六方支柱之一被交予万法门和齐千山,他更是借此机会暗中修改阵法,为魔帝打开了一道极小的缝隙。
“魔帝能够探出封印的气息不多,但足以与外界的遗留重新联系。我身上的确留有其烙印,因为声名不显,也因没有更多可用之人,所以选择了我作为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梁,以‘夏槿’的身份,加入万法门——呵,不过掌门亲传的位置,还是我自身努力的结果。”
“你说的是真的?有何证据?”燕知明这番话一出,反应最大的不是旁人而是君长生,太上剑宗的白发剑修又惊又疑,开始揣测这是否为魔道诡计,意在要泼正道宗主一身污水,损其名声,日后以图更多。
即便被明晃晃地质疑,燕知明半点也不恼,还笑眯眯地回道:“君道友想要怎样的证据?我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证据,所以当年才会有栖风城一事——抹去他操控百姓以演化万般法门的痕迹,以及我这个代表他与魔帝勾连的人证!”
“为什么是栖风城?”终于听到最要紧的部分,林清珩当即死死盯着燕知明,不错过后者任何神色变化。
燕知明叹息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贵派山月长老当年救下的百姓,早已被魔帝炼化为傀儡。魔帝留在傀儡身体之中的‘魔种’,随着代代繁衍渐渐铺开一张巨网。寻常情况下这些身怀隐藏魔种的人与正常人无异,但只要魔帝一动念头,便会化作他的傀儡……”
留意到林清珩双拳已然紧握,燕知明继续补充道:“栖风城几乎满城百姓都是魔帝的备用傀儡,尽管他们自身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后来,齐千山借助魔种能‘融千念为一念’的特性,利用半城之人为他推演法门。
“他欲凭借万法归一更进一步,但陷入瓶颈已有数百年。于是在勾连魔帝后,‘借用’了栖风城众生念头和他们半傀儡化的特殊特质,不断完善他自己的道路。许多人因此或死或疯或异变,他并不在乎。在终于有所收获后,他决定抹去他所做过的这一切——
“不论是魔帝、是栖风城、是我,都在他的清洗范围中。而你们几人,既有可能是无辜,也可能是他顺手解决其余几宗的天骄也说不定。”
林清珩几乎是挤出来的声音:“……栖风城早就没有活人了,是吗?”
“如果这能够让你觉得好受些,林兄大可如此认为。”
燕知明柔声轻气,将栖风城那一个血夜的真相尽数吐露,
“是为了隐藏也好,是别的缘故也罢,整个栖风城的魔种没有泄露到外界。但栖风城的人只是看似与常人无异,实际上生死早已掌控于他人之手,无论是魔帝还是齐千山都能轻易控制他们。他们看似还有自我意识,但魔帝和齐千山的意志更在其上,已经算不上是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