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放榜后。”
“好。”
三月十五,会试放榜。贡院前的杏榜被围得水泄不通,考生与家眷挤作一团,更有不少世家派来物色女婿的仆从在人群中穿梭。
此次会试参考七千余人,共录取三百人。除了红榜,还专门张贴了前二十名的试卷誊抄本。在今年堪称 “地狱级” 难度的考题下,云舒凭借各科甲上的成绩,毫无悬念地拿下会元。
紧跟着,谢烁第二,王约第六,叶倾华第八,云豫十三,谢灵十四,谢灼十五,孙岚十九,赵英如三十五,杨维安是四十一,李幼歌五十六,周诺五十八。
叶倾华的目光掠过密密麻麻的榜单,前十名中仅有两位年过三十五的寒门学子。正如云舒所言,越考到后面,策论占的成绩比重越大。而策论这科,除非天赋异禀,不然光靠寒窗苦读根本不行,没有丰富的阅历和实践经验,很难拿高分。就像周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脑子确实灵光,可也只能徘徊在五十名开外。反观世家子弟,家族积累的人脉、案例和经验,都是寒门学子望尘莫及的资源。
大齐的教育体系需要改革,叶倾华想。当然,这不是她这时候能做到的事情,但她可以从星火学院开始。
三月二十五日,三百名贡士鱼贯入宫。不少人初次踏入宫禁,更是头一回得见天颜,青石砖上数人紧张得双腿微颤,袍袖下手指不自觉攥紧。
雍和帝端坐龙椅之上,目光扫过殿内垂首的学子,年少的有之,年迈的亦有之。当视线掠过云舒时却微微一顿,礼部呈上的会试答卷里,那份见解犀利的策论令他记忆犹新,不负少年天才的名声。雍和帝甚至有些后悔为云舒赐婚了,也不知他会不会心生芥蒂。若无,此子必是栋梁之才,若有,比是大患。
云舒敏锐地捕捉到来自御座的凝视,月白学子服下的脊背如松如竹,在帝王审视的目光下依然身姿挺拔,抬眸间是纯粹的赤诚。
随着雍和帝简短的训示结束,编钟敲响,大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研墨声。
三月二十九日,殿试放榜,云舒毫无意外地高中状元,三元及第。榜眼是谢烁,而探花爆了个冷门,叶倾华。没办法,她殿试的策问写的太好,若不是她还是不习惯用稍微华丽点的辞藻,说不定还能再上一名。
春闱终榜,王约二甲传胪,谢灼第七,云豫第十一,谢灵十九,孙岚二十二,赵英如二十八。
礼部传信的小吏捧着杏花几乎同时来到云府和仁恩侯府报喜,两家的鞭炮亦是同时响起。文先生高兴得像自己中了探花一样,换了不少铜钱,一捧一捧的撒。
那只被关了许久的‘微信’被放了出来,爪间系着的素笺在风中翻飞:子谦,恭喜!
很快,它又衔着另一张字迹俊逸的便签折返:阿倾,同喜!
三月的最后一天,春风和煦,满城锦绣。
礼部朱漆大门轰然洞开,三匹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率先走出,马鞍上悬着的铃铛随着步伐轻晃,叮咚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喝彩,将整条长街搅得热闹非凡。
最前方的云舒身披绯袍,金线绣的仙鹤在朝阳下流光溢彩,腰间玉带折射出耀眼的光。左侧的谢烁和右侧的叶倾华同样一身绯衣,不过是绣纹不同罢了。二甲前二十名紧随其后,马蹄踏碎满地朝霞。
围观人群中不时爆发出惊叹,有妇人拽着儿女挤到前排,指着云舒对儿子念叨:“那是状元公,学着些。”又指着叶倾华对女儿说道:“如今女子也能登科,你可要争口气!”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同时梗着脖子喊:“娘,你放心!”
不知何时,临街楼阁纷纷扬下花瓣雨。王约、谢灼等人默契地放缓马蹄压阵,让前三甲与后方队伍隔开距离。谢烁不着痕迹地往左侧偏了偏,将云舒与叶倾华的身影完全展现在众人视线中。
望着好友们无声的祝福,两人鼻尖泛酸。这场盛大的游街,分明是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告别仪式。
“状元郎三人瞧着好年轻。”人群中传来惊叹。
“能不年轻吗?状元郎二十未满,榜眼不过二十二,女探花听闻不过十七。”
“说起来,状元和探花是不是......”
“可不是!要不是降王横插一脚,这会儿怕是该喝喜酒了!”
“你别说,看这红袍玉带并辔而行,倒真像迎亲仪仗。”
集贤居二楼雅间,安无恙握着酒杯的指节泛白。
赵玉聪诧异地看着他,“长生,你就这么看着?”
安无恙仰头饮尽杯中酒,喉间泛起比酒更苦涩的滋味,“总得让她和过去好好告个别。”
当游街队伍行至皇宫前,鼓乐声骤然激昂。云舒率先下马,三人并肩踏上丹陛时,谢烁笑着调侃:“日后咱们这一甲的名号,怕是要刻进大齐的科举史书了。” 春风卷起三人袍角,在阳光下勾勒出意气风发的剪影。
入夜时分,在云水巷得拐角处,叶倾华与云舒不约而同的下车步行。就像初识那般并肩而行,聊着那些未竟的理想,未说出口的遗憾。
站在云府门前,叶倾华轻声说:“子谦,你到家了。”
“不急,先送你回家。”云舒温柔地说道。
来到仁恩侯府门口,朱红的大门仍然开着,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我到了。”叶倾华对云舒笑着,眼里有泪光闪过,“你回吧。”然后转身一步步向大门走去。
“阿倾。”云舒突然开口,张开的双臂微微发颤。曾经无数次的拥抱此刻却如此艰难,他不知道她是否愿意,但心底的渴望早已冲破理智,他好想再抱她一次。
叶倾华转身飞奔而来,裙角扬起如蝶。她重重地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两人就这么紧紧拥抱着,谁也没有说话。
“子谦,你的婚礼我就不去了。”叶倾华率先打破寂静。
“好。”云舒将下颌抵在她发顶,悄悄地落下一吻,声音低得只有彼此能听见,“阿倾,巅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