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百银神色一僵,锁眉道:“你理解他什么理解?若不是你是天机阁指定的救世之人,要是按以前的规矩,这一身的灵力是要被强行废掉的,此话万不可再说!”
她看着岳百银严肃的神情,一股悲伤从心底蔓延开来,她坚持道:“他因兄弟失了双腿,昔日骄子成了残废,可我的父亲仅仅是帮他报了仇,又给他带上几本闲书,他便觉得这日子很好,一直这么下去,也很不错。”
“师傅,我若是他,便不会苟活,即使活着我也难免不生嫉恨,只这点,你口中的邪魔外道就强过我十万八千里去,后面的事我也不好评价,他的错是真,但他的无奈也是真,他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我仍为他惋惜,这并不矛盾。”
“您也不用多想,我也不稀罕这身功法,便是全部废除,我亦不会改变心中所想,就如我改变不了您的想法一样。”
岳百银捏着茶杯的指节发白,眉头紧皱,想开口反驳,张了张嘴,又顿住了,良久苦笑着叹息一声:“倒是你之所想比我还要通透一些。”
“并非,师傅,我只是个普通人,比你和父亲乃至史何都要来的普通,我做不到你们口中的大义,只能说几句毫无水花的评语,再添几分可有可无的怅然,其余更多的我也没有了。”就好像看书一般,再心痛再流泪,也只是故事,她只是一个看客,并不能影响什么,她一向定位准确。
岳百银又不说话了,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一直到茶壶见底,他终于开口:“你可知我与祁容礼有何恩怨?”
说罢,他又自嘲一笑:“也是我自己与自己的恩怨吧。”
他不等徐星星开口,兀自问道:“逐魔大战时,昆仑曾使计将魔军引入灵兽山,你可知此事?”
徐星星稍作回忆,想起方知鸣曾与她讲述过一二,便回道:“知道,听说这战很是惨烈,灵兽山的灵兽几乎被全部吃尽,御兽派也自此分崩离析。”
“其实此战另有隐情。”岳百银显得有些焦虑,想再喝口茶,而茶壶已空了,他便伸出食指咬起了指节。
徐星星看着他指甲里的泥,心说:还好不是啃指甲。
但看岳百银的情绪实在不对,便开口安抚道:“师傅,不说也可。”
岳百银抬眼看她,眸中都有了血丝:“闭嘴,气氛都到这儿了,你想憋死我!”
“……”
徐星星不接话了,用术法凝出一坨冰疙瘩,用红火烧了起来,不一会儿冰便成了沸腾的热水,她拿起茶壶接了进去,泡好茶叶后,又给岳百银倒了一杯热茶。
刚放到桌上,岳百银便一饮而尽,连杯中漂浮的茶叶都没吐。
徐星星睁大眼睛:
……不烫吗?
岳百银不啃指节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睛盯着茶杯,缓慢开口:“其实那灵兽山中的灵兽……是我们亲手送上去的。”
嗯?
徐星星没有反应过来。
“且都喂了毒。”
……
???
!!!!
徐星星听懂了,心中没来由地开始慌张。她下意识看向小黑,而小黑侧靠着门栏未说一字,背影未变,连头都没回。
她有些不想听了。
但岳百银明显不想放过她,他深深地看着她,发出一声怪笑:“此计,是祁容礼献出的。”
她心中一哽,像咽了块石头。
之前方知鸣与她说时,她还未见过灵兽,便是他说整座山的灵兽几乎被魔族吃尽,她心觉残忍,脑中的画面却是魔物残食鹿啊,熊啊之类的动物。
毕竟人总是很难幻想认知之外的事物。
而现在,她在这异世最亲最近的那位虽总是人形,却实实在在是一只灵兽。
那夜他化身黑色巨犬将自己护在身下的画面,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真的不想听了。
她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的脑子控制不住的脑补,但她还是试图把自己逼回之前那个低认知的她。
只是普通的灵兽就够残忍了,她不想了解更惨绝人寰的事。
不了解,便可以自然地选择逃避。
所以,她尴尬地笑着:“师傅,要不你赶紧走吧,别说了,您看我像想听的样子吗?”
你们上一辈的事,就别让我这个局外人跟着纠结了。
可岳百银像是讲上了瘾,他好似擒着她的头一般,生逼着她直视那夜血光漫天的灵兽山。
他的声音凄惨怪异:
“那些兽啊,可是已有半数都能化为人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