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会有结果。”他说。
仿佛不止在讲这一件事。
但他必须要走了。
果然她问:“得不到结果,是否还继续进行这一系列实验?”
他摇摇头,又点头,转过身,郑重看向她:“我没有时间了。”
有些话在时间节点随波动的心绪抑制不住地冲出口:“晚晚,和我一起出洋好吗?我负担你的学费,我们还像现在这样,同窗共室,共同学习、研究和探讨,彼此进益,一同……一同生活,只不过换到一个陌生的、更遥远的国度。”
——相拥取暖,调剂孤独。
矜高的盛少,在这一刻竟用鲜少浮露的央告,在她面前短暂居低位,温柔的桃花眼,恳切真挚。
她愿意相信,他是真心想同她埋一齐的。可是她摇头。
坚决的,自顾斩断转圜余地。
“我要留在格致科,跟着李老师,继续把你的研究做下去。”
盛堂瞳孔骤紧。
“那是你和老师的心血,我知道你舍不得放弃。罗浮,你只管去做学问,天涯海角,不必挂牵。若你仍信我,这里的一切就请交给我。”她浅淡一笑。
他紧接着要说什么,遂晚先他一步开口:“安心。我知道这条路出乎意料地艰难,但承诺竭力而为,不会半途而废,不让矿冶科珍贵的研究成果付诸东流。”
“我是想说,我在东海之东仍与君偕行。”
次序稍稍落后的一句话,他分外看重,因此亡羊补牢,不容遗漏。
他对一方狭小的实验室有多眷恋,此刻眸光便有多慎重,他凝住她,桃花眼中饱含的情感是她难以分辨清晰的。太驳杂,又执着不可破,源于此地他们经历过的种种人和事,相识、相知、相恋、告别,在一双深邃的翦水美目中倒放,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她的眼神和心神皆被蛊惑,点头应他,是为约定。
*
自打那天过后盛堂再没来过实验室。
仿佛戒断,也许他自己也不知如何面对离别时的割舍,索性不再见。
遂晚日日尽心协助李徊进行科研,李徊虽缄默,无形中却把对盛堂这个最钟意门生的期许转嫁到遂晚身上。感受到老师的关注,遂晚受之有愧,毕竟盛堂与他识于微时,倾盖如故,自己则是在格致科初试锋芒的时候加入的,惟有更脚踏实地,潜心向学。
每日结束工作无一例外是在夜幕降临后,她独自走出实验室,影子随步伐在路灯下渐次拉长。
夏季走向尾声,蝉鸣式微。
她朝女生宿舍楼走,夜晚楼下时常依偎三两年少情侣,男孩子送女孩子到宿舍楼下,犹不舍分别,他们浸于月色,谈论彼此之间永远说不完的话题,延续浪漫,情浓时忘我相拥。
她总是头也不抬地默默穿过,踩楼梯上六楼,铜钥匙插进锁孔,开门,再闭锁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