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起身去买完单,起意要故伎重施。
岘青唱完歌,走回桌边,拍了拍他的胳膊,问:“常月明,好些没啊?能起来吗?我们该回去了。”
常月明晕着不动,岘青试着拉他一把,结果差点被反作用力带得跌进他怀里。
常月明笑了,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怎么办?我不太行,好像喝得太快了,确实醉得厉害。”
岘青从未和他喝过酒,自然不知道他有一斤白酒的酒量。
此刻的常月明心里门儿清,正憋着一肚子坏水。
岘青急着回宿舍,但还是把常月明拉出了门。
常月明提议:“你就在对面酒店帮我开个房间吧,然后你就回学校,不用管我。”
岘青却坚持:“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吧,把你放在门口,你自己敲门进去就好。”
常月明摇头:“不行,我爸妈看到我这副样子会生气的。我明天再回家,没事,你放下我到酒店就好了。”
常月明在赌。
岘青把她放在酒店门厅的沙发上,拿了他的钱包办妥了一切,然后扶他进了电梯。刷进房间的门,还没来得及插房卡,常月明用脚踢上了门,将岘青按在墙上,亲了上去。
漆黑的房间,借了酒意清醒的人,岘青的力气犟不过常月明,她着急就哭了出来。
常月明停了下来,岘青哭着说:“常月明,你这个混蛋,又来这套,你有完没完?”
常月明一下子被岘青点破,有点难堪地笑了。
岘青看他的眼睛带着一丝丝冷却的凉意,她的委屈被一股火气冲走,眼泪滑动几颗在下颚,说出的话里还混着哭腔,怒意眼看被削走大半:“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或许这不是一个合适的人,但是我不觉得这是个难堪的事儿。你不能一而再的得寸进尺…”
常月明见状收走了脸上的笑意,叹了一口气后退着,靠在后面的墙上,慢慢蹲下:“岘青,我该怎么办…?”
岘青回答:“我们不合适,你心里很清楚。我不想谈那种没有希望也不会有结果的恋爱。我不想让所有人都为难,最后鱼死网破,不再往来。”
常月明低声呢喃:“不试试怎么知道?或许我可以呢?”
岘青直直看向他:“可以什么?可以离开禹市?这里生你养你,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一部分。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禹市的你可能就不再是你了。不完整的你,失去这部分光芒的你,可能也未必是我喜欢的样子了。到了那天,我们怎么走下去?怎么处置那些投入的时间和感情?”
常月明从未从这个角度看待过自己,他以为岘青会直指他的懦弱,他的既要又要的贪婪,甚至是他因此一直以来对岘青的残忍。没想到在岘青眼里,比起不顾一切的在一起,她竟更希望他好好的。而他却质疑着她的心,又放任着自己的情,胡乱任性行事,草草收场。
常月明沉默不语…他一开始的不明所以的嫉妒,裹藏的醋意的恶作剧之心被撕开后,直觉下准备竖起一身的刺前来蛮霸开战,突然心劲儿被几句话拆光卸净,漏出几缕遮掩下的些许真心。
岘青问他:“你能自己回家了吗?”
常月明应她:“我先送你下楼叫个车吧,太晚了,我不放心。我没醉,过一会儿再回去。”
常月明无端端生出的脆弱让他自己也很陌生和不安,他不自觉说出了真话,惶然失措的站起身,准备开门送岘青下楼。
岘青擦掉眼泪插上卡,门廊的灯亮了,窗帘自动拉开,江边公园的彩光和马路上的车灯一同涌入房间。
他的脸微微泛红,眼睛也微微发红,不知是酒意还是歉意。
这个拔光了刺的常月明站在门后,岘青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他似乎瘦了一些。
门廊的灯是感应的,岘青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常月明,灯灭了。
她走近他,伸手抚摸他的脸,这是她放在心里的人啊。
灯亮了,她踮起脚,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潮乎乎的、温热的,他的嘴唇沾了口红,更红了,岘青气他的心三分化作怜地笑了。
常月明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脸,她的嘴巴,最后停在她略显方正的下巴上。他第一次如此近地细看这张脸,看到她满眼都是自己。
他轻轻地吻上去,吻着吻着,突然尝到咸味。他以为岘青又哭了,不舍也硬是停下来。
岘青也感觉到了潮湿,睁开眼睛,她没有哭,是常月明的眼泪。
他抱紧了岘青,将头埋在她的肩上。
过了好一会儿,常月明才放开她,送她下楼坐车回宿舍。
周日早上,岘青被常月明的电话叫醒。他开车过来送她去车站。岘青收拾好一切,坐在常月明的车上时,他竟然还给她买了一份早点,禹市有名的红油包子和不加糖的豆腐脑。岘青打算到了车站再吃,免得弄脏车子。常月明扭头说:“趁热吃吧,一会儿我拿喷雾喷一下就好。后座中间有纸巾,干湿都有。”
等车开到车站,下车时,常月明帮岘青拿完行李,还额外带了禹市特产,采花毛尖和香肠,都是挑选了不那么重的。
岘青要进站了,他甚至有些没出息地问:“很想你的话,可以去吴城看你吗?”
岘青笑了,轻声回答:“还是不要吧,我们要好好做朋友。”